正文 第十七章亞曆山大帝國的崩潰及其後繼者(3 / 3)

這個新的曆史時期,被曆史學家稱為希臘化時期,這個名稱並不很確切,因為它並不是希臘文明的單向的擴展,而是希臘和東方兩種文明的混合,是希臘和東方的互相影響。這個新時代的出現和亞曆山大帝國是分不開的,正是亞曆山大的遠征和他的一係列政策促進或加速了這一時代的到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許是亞曆山大對人類曆史的最大貢獻。亞曆山大給當時的人民帶來了全新的世界國(world

state)的概念,希臘人,無論是柏拉圖、伊索格拉底還是亞裏士多德都隻有城邦的概念。由於亞曆山大的征服,由於亞曆山大帝國的建立,“亞曆山大去世以前,尤其是在他去世以後,人們有時間對他進行考慮時,關於一個世界性的法律和組織的想法在人們心目中已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概念了。”(《世界史綱》)亞曆山大在他死後的希臘化時代,仍是世界秩序和世界統治權的象征和體現。他的那些裝飾著赫拉克勒斯和阿蒙神的神聖象征物的頭像,出現在那些自認是他的後裔、能當他的繼承人所鑄的錢幣上。這種世界國的概念是和專製政體連在一起的,亞曆山大帝國是君主專製政體,分裂後的各個有由馬其頓人統治的國家也都是君主專製政體。古典的民主政治思想被專製主義所代替,是希臘化時代的一個顯著的特點。這既是東方的影響,亞曆山大的統治逐漸專製化就是如此,也是統治像埃及和波斯這樣的大國的需要。

當然,這一時期也是希臘文化廣泛傳播的時期。希臘文化的傳播在亞曆山大帝國以前就開始了,但正是亞曆山大的征服和亞曆山大所實行的諸如建立移民城市、鼓勵民族融合、開辟新的航路等政策,使希臘文化的傳播更快更廣了,亞曆山大的征服使埃及和波斯在帝國崩潰後仍由馬其頓人統治,這些馬其頓王都曾接受希臘文化的熏陶,說的也是阿提卡人的希臘語,雖然有點不同。馬其頓人使用希臘語處理政府事務;馬其頓人與希臘人通商;馬其頓人很有興趣地閱讀希臘書籍。阿提卡希臘語成為所有有教養的人必須掌握的語言,甚至廣大人民,他們的傳統雖不是希臘人的,但也願意有一些希臘文化。在亞曆山大城的猶太人聚居區中,人們不得不將希伯來語的《舊約》譯成希臘語,以便那些受過教育的人閱讀。雖然東方的國民有可能學不到純正的希臘語,但在大城市以及在自地中海兩岸的西西裏和南意大利直至東方的廣大地區,阿提卡希臘語已成了日常語言。除語言外,希臘的生活方式、思想、藝術和法律也廣泛傳播,一直到羅馬時代。

新時代是個經濟發展的時代,有人說,其規模之大僅次於近代的商業和工業革命。發展的原因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亞曆山大的征服。這一征服取得了兩個有利於經濟發展的後果,一是打通了由印度河至尼羅河的廣大的貿易地區;二是使波斯帝國收藏的大量金銀進入了流通的渠道,價格提高了,投資和投機都有所增加。當然,發展的另一重要原因是政府大力促進商業和工業,作為增加國家財政收入的手段。經濟的發展特別表現為大量城市的崛起,這些新興的城市,諸如埃及的亞曆山大城、敘利亞北部的安蒂奧克和底格裏司河上的塞流西亞等,無一不呈現一片繁榮景象,貿易增長,生產擴大,巨額財富積累,居民不斷增多。有錢的人以奢侈豪華的生活為榮。阿裏安在《亞曆山大遠征記》裏責備亞曆山大仿效東方奢華習尚是昏聵行為,現在是有錢人的時髦了。事實上,奢侈成為時尚既是經濟發展的結果,也是經濟發展的一個原因。城市裏聚集了來自四麵八方的人們,熙熙攘攘,生財有道,一擲千金。由於城市裏聚集著各種各樣的人,而且有搬進來的,也有遷出去的,形形色色的思想和彼此各異的習慣相互滲透,結果文化的地位躍居種族之上。

在文化上,由於交通條件的改善,不同地區的交往日益頻繁,哲學界的犬儒學派居然宣稱:“讓這個世界成為你的城市吧。”人們開始有了“人類居住的世界”的概念。這和亞曆山大要建立世界帝國也不無關係。在藝術上,希臘時代所尊崇的樸素和中庸,被藝術上的鋪張、崇尚奢侈和放蕩無節製所取代。以前簡樸的多立斯式和愛奧尼亞式的神廟,現在讓位給奢華的王宮、高貴的官邸,和象征權力與財富的豪華的公共建築和紀念碑了。亞曆山大城的大燈塔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塔高370英尺(相當於30層高的摩天大樓),有3間小屋和8根圓柱,支撐著頂上的燈。

在科學上,這一時代是公元17世紀以前科學史上最光輝的時代。有人認為,沒有這個時代的一些大城市的科學家的發現,現代的許多成就也將是不可能的。亞曆山大帝國崩潰後的幾個世紀科學之所以異常發展的原因,一般都認為有三個,或者說,有三個引人注意的原因:一是亞曆山大本人曾對科學研究的發展給於財政上的鼓勵,他不僅對亞裏士多德的研究給於多方麵的支持,而且他組織了一個科學考察團隨遠征軍進行科學考察。二是迦勒底和埃及科學與希臘人的學問的融合,對知識研究產生了新的刺激。三是對奢華舒適生活的空前的興趣和追求,和對實際知識的要求,促使人去解決沒有秩序的和不能滿意的現狀的問題。

“惟有偉大人物所具有的萬鈞之力能將曆史衝開一個明顯的缺口,並把人類引上嶄新的道路。”(小查爾斯·亞曆山大·羅賓遜:《亞曆山大大帝》)亞曆山大就是這樣的一個偉大人物,他所建立的帝國雖由於他的去世而崩潰了,但卻開辟了一個新時代,這個新時代,並不是希臘文明的衰落階段,而是希臘文化與近東的迦勒底文明和埃及文明融合而成的新的社會和文化。後來的羅馬人正是在全麵吸收希臘化文明的成果的基礎上才創造了羅馬文明。

亞曆山大帝國是一個特殊的帝國,實際上隻是亞曆山大建立他的帝國的一個尚未完成的過程,被人注意的不是帝國本身,而是亞曆山大的遠征,是他的建立世界帝國的理想。一方麵,他的無比輝煌的軍事成就鼓舞了一些想步其後塵用武力去建立世界霸權者,他的部將和繼承人托勒密和塞琉古就是這樣的人,近代的拿破侖也是其中的一個,他崇拜亞曆山大,同時也想像亞曆山大那樣建立他的世界帝國。另一方麵,亞曆山大的大馬其頓的理想,他的關於世界的思想或理想,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很快就鼓舞著斯多葛哲學學派去宣揚人類皆兄弟的學說。這種思想後來又被聖保羅發展為一種“既非希臘人也非猶太人,既非野蠻人也非遊牧民,既無限製也非全無約束”的理想世界。這有點像中國古代的“大同世界”的理想。無論中外多麼不同,人的向往總有共同之處。人類至今仍在向這種大同世界前進,不過現在大多數人認為,達到這樣的理想世界的途徑,不是暴力,不是強權,而是和平,是互相的理解和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