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3 / 3)

章秋麗急急忙忙走出家門,走到公用電話間。這裏的公用電話間,設在一座存車大棚裏。存車棚裏有間結實的平房。那裏有兩架電話機,供附近五座大樓的居民使用。

章秋麗走到電話間的窗口,拿起聽筒撥了號碼:“喂,喂,是第一招待所嗎?請找一下325房間的何欽同誌。”

突然一隻手拍拍她肩頭,她一回頭,見是安適之。她剛要放下電話,適之就笑著說:“打呀,給他道個歉,要不然,怪沒有禮貌的。”完全和平常一樣,那麼溫文爾雅。

“你,你怎麼還沒走?”秋麗臉紅紅的,問他。

“我剛打了個電話,請假了。我得洗個澡,換換衣服。”

聽筒裏響起何欽的聲音:“喂,喂,我是何欽,你是誰呀?”

“我,我是章秋麗。”

“啊,什麼事?”

“我晚上有事,那劇本改天再談吧。”她說完便放下聽筒。

五點半以前,安適之一直陪著秋麗,山南海北地說笑,那親熱的勁一頭兒,一如既往。

五點半,這漂亮、親熱的一對兒去民族飯店。

十點鍾,一切都圓滿結束,他倆又挽臂回到家中。

當洗漱完畢,脫衣上床的時候,安適之突然抓住章秋麗的一隻手,另一隻手亮出一把小小的手術刀。

他依舊微笑著,但語言卻讓人膽戰心驚:“說吧,親愛的。在我之前的事,我一概不管。可是,現在,請你說:你都和誰有過不正常的交往。這位何欽,是第幾號?今天中午你們在哪兒吃的飯?你們都有什麼來往,發生過什麼事,都說出來。不然,咱倆一塊兒進火葬場。我殺死你,再自殺。你想想吧,一條是快快活活地去當導演,跟香港合拍影片,占有一個愛你的丈夫。另一條路,親愛的,和這個世界永別。說吧。”

章秋麗嚇壞了,她這一生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男人,他的心機和魄力遠遠超過了自己。

她悔恨了,全說了,一切的一切。

“真的就這樣?”

“真的。”章秋麗跪坐在床上,低著頭,流著淚。

“好吧,”安適之說,“我不是個保守的人,不反對你同別的男人有正常的交往。假如真的止於此,我原諒你。假如你不悔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掀開窗簾,說,“你看,這裏已經錄了音。親愛的,我要查證的。”他收起窗台上的錄音機,穿上衣服,走到門口,說,“你自己睡吧,再見了。”

章秋麗象瘋了一樣地跳下床,赤裸著身體跑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腿跪坐在地上,哭著說:“別扔了我,別扔了我!我一切都聽你的,我錯了,錯了。”說罷,悲戚地大哭。

“別哭!”安適之大聲嗬斥她,“你這個下賤貨!”

以下的故事,不值得再詳細述說了。反正第二天一早安適之就請李順平——就是那位沒病裝病的小夥子,和他一起找到第一招待所,微笑地請何欽同誌聽聽這錄音帶的前麵一小部分,客氣地對他說,他是願意到法院去呢,還是願意到電影廠黨委去說清楚?要不,就作私下的了結。這條件就是坦率地承認事實,寫個書麵的保證。然後,請他自己在自己身上留下個值得紀念的傷痕。不大,隻有五公分,不會流很多血,以醫生的身份擔保。而且不會損害他藝術家的形象。隻在臀部留個紀念就可以,那裏有很厚的肌肉,隻是坐臥不大方便。不過,為了這純真的愛情,這紀念是值得的。怎麼樣藝術家?要不要人來幫忙?門口還有幾位練過拳腳的小夥子,正迫切地要顯顯身手,準備為受屈辱的丈夫伸張正義。

藝術家屈服了,按照私下了結的方案,為這次短暫的羅曼史,付出了英勇的犧牲。

這很象是天方夜譚,不幸,卻是真實的。時間是一九八二年九月二十三口。

完成了這件偉大的工作,半個月之後,安適之就西裝革履地登上了飛機,穿白雲越大海,飛往一衣帶水的鄰邦。他忠實而又嬌豔的妻子在機場為他送行,臨別時竟然流出了淚水,兩隻眼淚汪汪的明眸閃著依戀的光,癡癡地目送著飛機竄入藍天。那深情,那厚意,使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動不已,以致於林子午老院長一再叮囑章秋麗,假如她寂寞,可以到他舍下去走走。千萬不要過於思念安適之,有分別才有重新聚首的歡樂。耐心地等待吧,那歡樂的日子會很快地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