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船夫曲——無極的荒原係列之一(2 / 2)

的確,船工的手仿佛能把嫩江提起來當鞭甩。隻見他的手輕巧地、不住地擺弄著舵輪,想必是躲閃著江麵上的激流漩渦吧!

我對他肅然起敬。他一手攬著昨夜的雨,一手挽著今晨的風,眼光靜靜地看著江麵,分明是探視航道。航道上隨時都會遇到險灘……

矮矮胖胖的他坐在船頭,很像一尊鐵墩。

望著這位掌握著船舵隨心所欲地在江上行駛的船老大,我心裏冷丁丁地冒出了一個似乎很離題的想法:矮漢趟水過河當然是非常艱難的跋涉了,但是,最終走到對岸的,未必都是高個子。

與我同坐一條船的是這次來嫩江參加筆會的很年輕的作者,有天寶、王錦秋、滕利娜、王鵬、木木、小小……大都是二十多歲,一船活鮮鮮的初升的太陽!

他們猴瘋、猴瘋,此刻正議論著這船如果扣進嫩江會是個什麼結果……

船工聽見了。他告訴我們船體下水深少說也有十米。1987年嫩江鬧水患,這條江暴躁得翻了過來,幾乎把整個縣城吞沒了。許多房屋都泡在水裏,隻把屋頂留在水麵,上麵聚集著群群驚慌失措的野鴨……

我感到了一陣暈眩,嫩江在旋轉起來,我跌下緩緩的波穀……

那些年輕作者的豐富想象力卻由此而蔓延開來,十分活躍。他們設想著假如船翻了以後我們這一船人將如何避免喂魚蝦,有的甚至分配好了會遊泳的去“承包”某個“秤砣”。郭正義說,會遊泳也沒用,嫩江的水賊涼賊涼,下到水裏腿肚馬上就抽筋。

他們暫時清聲斂氣了,嫩江顫栗著波浪,水流很是緩慢。

船工不動聲色地坐在船頭,我什麼時候可以看到他的笑容呢?他靜靜地坐著,隻是淌著一臉的黑汗,陽光照在他臉上反射著誘人的油光。他並不朝前方看,而是轉過身來,不經意地望著船內這群人,是輕視他們這不知道選擇皇道吉日的笑談呢,還是欣賞他們這敢於挑戰的虎氣?看不出來。

我留意起了他的腳,很引人,兩片寬鍬板似的腳板,挑著一雙髒兮兮的拖鞋,鞋底厚且硬,像塗抹了一層漆。嫩江船工的腳!我覺得它不僅能穩住一條船,也能推著嚴峻的歲月走出深淵……

江水飛濺起來,激了他一臉一身,他與波浪仿佛融化為一體了!

啊,船夫,一尊巨大的身影!他就這樣牢牢地留在了我的腦海裏。

人的最高的自由就是在風浪中自覺的拚搏。船工便是享受這種自由的人。

船夫曲,船夫曲!

我把它獻給嫩江農場的領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