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夏夜怪談(1 / 3)

《地底世界》全部四冊,考古隊的行程到此告一段落。首先必須感謝各位讀友,以及對出版這部作品提供幫助和支持的各位老師。

按例要寫一篇後記,向大夥兒報告一下寫作過程和感受,但是作為後記,突然又想講講以前的事。我從來不是一個懷舊的人,不過童年的經曆實在難忘。那時我父母都在地質隊工作,經常要到野外出差,整個機關大院都跟著一起行動。大院裏住著幾千人,有自己的電影院、食堂和醫院等設施,看電影是一概不要錢的。職工的孩子們,就上大院裏的子弟學校,趕上春節之類的假期,又要坐火車回家探親,所以從我不記事的時候起,就開始坐著火車了。

當時我對火車的印象,都是綠皮慢車,車廂裏很擁擠,有列車員給送開水,旅客們來自天南海北,一邊喝著茶一邊閑聊,也有人打牌、下棋或看書。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車廂裏聽別的乘客講故事。

學校裏每周二有一節故事課,課上老師讓同學們輪流講故事,以此鍛煉語言表達能力。我回到大院裏的子弟小學之後,經常會把我在火車上聽來的故事,講給班裏的同學們,然後再聽同學們講他們聽來的故事。雖然我現在完全不記得聽過什麼和講過什麼,但是像我這種拖著鼻涕的淘氣大王,居然也可以安靜地坐下,認認真真地來聽別人講故事,可見這就是故事的魅力。

八十年代初期,野外和鄉下的生活條件很艱苦,我記得當地老鄉連糖炒栗子都沒見過。但是對我和我朋友們而言,地質隊大院內外有很多好玩兒的去處,尤其是仲夏的夜晚,田野間空氣清新,大院南門外是起伏的高粱地,沿著路走下去,是從溪流上跨過的鐵道橋。橋下的溪流裏有很多魚,野地雜草叢中,藏著各種各樣的昆蟲。我們這些六七歲的孩子,走到這兒已經是極限了,如果爬上鐵道橋,就會看見很遠處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山,地質隊每天都有很多人到那些大山裏進行勘探。

那時我們最喜歡聽父輩們在野外工作的經曆,那些故事裏有莽莽林海、無邊的雪原,還有深山裏的黑熊、墳地裏的狐狸、吸人血的草爬子、拳頭大小的狗頭金、各種罕見的岩心樣本,當然也有遇到危險的時候,甚至發現過一些古跡。當地那些老鄉家裏,大多有從古墓裏撿來的壇壇罐罐,他們不會描述那些東西有多古老,隻能說“這瓶很古,繪在上麵的女子都沒表情”,意思可能是年代越近,瓷器圖案中的仕女表情就越豐富。

每到夏天的夜晚,我和另外幾個小孩,都會在鐵道橋下的田野間納涼玩耍,纏著大院裏的職工和看瓜田的農民,講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時至今日還留有印象的,隻有三四個沒頭沒尾的故事,內容自然十分離奇。

其中一個是說拾荒撿破爛的人,常在脖子上拴著串打狗餅,打狗餅是種藥餅子,專門用來驅趕野狗,因為狗鼻子最靈,一聞這味道就躲得遠遠的。鄉下死人了都要在死者脖子上掛一串,這僅是個迷信的形式,因為前人相信,死人走向陰間的路上,會經過一個村子,村口石碑上刻有“猛狗村”三字,整個村子裏沒有人也沒有鬼,全都是惡狗,死人如果不帶打狗餅,鬼魂就過不了“猛狗村”,隻能留在黃泉路上做個孤魂野鬼。

還有一個是說當地有個小女孩,某天到山裏去玩兒,那地方有很多墳坑,以前都是被毀的古墓,後來墓磚都被老鄉撬走搬回家砌豬圈了,所以留下一個個深坑,裏麵全是稀泥,荒草叢生。她無意中碰到墳坑草叢裏的一隻怪蟲,那蟲子有常人手指般長,顏色像枯樹皮,渾身都是眼,一動就冒黃水,氣味腥臭。她被嚇了一跳,趕緊從坑裏爬了出來,晚上回到家,這個小女孩碰到蟲子的手指開始疼痛,指尖上長了個水皰,癢得難忍。當時家裏人沒有多想,拿針在燈上燒了燒就給她把水皰挑破了,誰知接下來破掉的水皰就開始化膿潰爛,半月後一個指節都爛掉了。到醫院去診治,大夫也沒見過這種情況,經過商量決定截掉一節手指,阻止潰爛繼續延伸。但不管截去多少,斷肢頂端都會繼續生出一水皰,且隨即向上腐爛,省城的大醫院也無可奈何。到後來那女孩動了十幾次截肢手術,胳膊被越鋸越短,依然阻止不了腐爛,隻要爛過肩膀,就別想再活命了,不知最後有沒有治好。那墳坑裏渾身是眼的蟲子也成了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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