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輕和林夭在兩個視線來回之間便已經達成了共識,於是兩人一進季府大門便直奔林初見的房間而去。
可惜的是林初見房裏並非隻有她一個人。
許言輕沒料到季歲除也在,扒著被她推開一條縫的門框和門內兩人/大眼瞪小眼,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壞了別人好事。
她猶豫兩秒,動作緩慢的、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試圖把門重新關上,等到兩扇門之間隻剩了一指寬的細縫時才聽見門內傳來一道無奈的聲音:“許姑娘有事嗎?”
許言輕動作做到一半兒,進退不得,眼尾餘光瞄見門內兩人已經分開,然後各自正經的坐在圓桌兩邊,齊刷刷的透過那條門縫和許言輕對視。
許言輕吞了口唾沫,忐忑地把門又推開了來。
“是這樣的……”她用餘光瞄了眼林夭,確定他還在自己身後站著,底氣立馬足了不少,隨即挺直腰板道:“我們是林姑娘請來捉妖的,既然妖已經死了,我們也不好繼續叨擾,所以此行我們是來告辭的。但告辭之前,有些話想問問……”
許言輕說完,矜持的露出了一排整齊的小白牙。
她自覺自己這番話說得進退有度有張有弛,可謂是個人都挑不出錯,但眾所周知季歲除是個奇怪的人,四舍五入就是不是人,所以他挑了下眉,又是迷茫又是理所當然的看過來,語氣輕飄飄道:“誰跟你說她死了?”
“……林姑娘。”許言輕未完的後半句話終於得空從唇間吐了出來。
她震驚的看了一眼季歲除,又掃了一眼林初見,第一反應是林初見把她薑洱姐姐還活著的消息透露給了季歲除,但看她殷殷切切朝自己望過來的目光,又有點不像……
許言輕心裏還在翻江倒海,也沒顧得上說話,就見季歲除整整自己的衣袍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兩步踱過來,在她跟前停下道:“季某今日/本來也要去找二位的,既然見到了……”
他說著衝門外的林夭又是一點頭,道:“想請二位幫個小忙。”
……
許言輕心裏隱隱有了預感,但還是不敢相信,忍不住睜大眼睛問道:“什麼忙?”
季歲除一笑,眼睛眯到了一起,裏麵卻看不出任何笑意:“幫我把那個害我夜夜受萬蟲噬心之苦的妖怪重新抓回來。”
薑洱醒過來時並沒有第一時間睜眼——反正睜眼還是閉眼對她來說都是一樣。
然而下一秒,她緊閉的雙眼就敏銳的感知到了不同,細碎的陽光跳躍著落在她的眼皮上,泛起不甚清晰的暖意,然後陽光右移,從她的眼皮移到臉頰,遠遠看過去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的稀薄的絨毛。
薑洱擱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的縮了一下。
這一縮,她又驚訝的發現手下的觸感並非熟悉的冷硬地麵,而是柔軟的床鋪,她又動了動腳,耳朵裏意料之外的沒有響起鐵鏈被牽動的叮當聲,驚得連忙又靜止不動。
眼角有液體滑過,一路流進綿軟的枕頭。
在此之前薑洱一度覺得自己已經忘了陽光是什麼了,還有她身下這些常見的日用品,直到此刻,她手指緊緊抓著身下的鋪蓋,以往的記憶鋪天蓋地襲來,才發現她根本沒有忘過。
從來沒有。
新鮮空氣順著冷風鑽進她的鼻尖,薑洱又閉著眼冷靜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給自己積蓄勇氣,然後猛地睜開了眼。
她躺在床上,按理說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應該是房頂,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眼睛才剛剛被掀開一條縫,就有一道紅色的身影以不容拒絕的強勢擠/進了她的視線。
那道紅色的身影原本低著頭倚在門框上,一手拽著自己腰間的香囊,因為低頭的動作而從肩膀處散開的墨發中透出幾縷紅。
然後那人像是注意到了四周空氣的變化,猛地偏頭朝床上的人看過來,眼睛微微眯起。
薑洱跟他對視半晌,卻見他一句話都沒說,隻是鬆開了繞在指尖的香囊係帶,重新把頭垂了下去。
好像這世間萬物半點入不得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