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時為北洋政府社會教育司第二科科員,後改任教育部僉事兼第一科科長,專門負責圖書館、博物館的管理事務。應該說專業還挺“對口”的。他除了對中國曆史博物館等之建立有汗馬功勞,及為頭發胡同的通俗圖書館捐贈個人藏書,還花了大力氣促成京師圖書館的改組、搬遷、建立分館、健全借閱製度、拓寬使用功能。“這些事務性工作占用了他大量時間,卻為他借閱圖書,繼續完成《唐宋傳奇集》的纂集工作提供了便利條件。在苦悶和沉鬱之中,南京清涼山下的江南圖書館曾經給過他幾許安慰,而今的京師圖書館更是他聊以慰藉苦悶心靈的最後家園……他把這些畫譜、雜記、詩話、史典,以及收藏它們的散發著陳舊氣息的圖書館譬作一座古代的荒塚,將自己掩埋,以免自己抬起頭來便會聽見外麵令人厭惡的嘈雜的塵囂。”(鈕岱峰語)看來北京的圖書館,曾經是這位未來的鬥士蟄伏時期的“避難所”或避風港。
似乎應該提一提北京大學圖書館。“五四”運動前後,館址在沙灘紅樓內(今五四大街29號),主任是李大釗。周作人等北大教授,去紅樓講學,下課後常去圖書館主任室找李大釗談今說古。1918年,有個叫毛澤東的新青年,從湖南來,穿著灰布長衫,頻頻進出北大圖書館,在擔任助理管理員期間,不僅博覽群書,而且孕育了最初的思想——就像卡爾?馬克思在倫敦的大英博物館構思出《資本論》一樣。幾十年後,他微笑著回到北京,在中南海住下來,讀書、寫詩、批閱文件。據傳說,北京圖書館還專門為他辦過一張特殊的借書證。
新中國成立後,位於文津街的北京圖書館接待了無數讀者,對幾代人的成長產生過非同小可的影響。可由於麵積有限、設備陳舊,加上置身於鬧市,很難拓展,因而顯得較局促。大約在1975年,由周恩來總理主持,批準了北京圖書館擴建方案,作出“原址保留不動,在城外找一個地方,解決一勞永逸的問題”的決定。“1980年5月26日中央書記處討論圖書館工作的同時,討論了北京圖書館新館建設,決定按原來周總理批準的方案,列入國家計劃,由北京市負責籌建,並作為國家重點工程之一。1983年9月23日在北京西直門外白石橋新址舉行了隆重的新館奠基典禮,現已落成。”(引自史樹青《北京圖書館新址考略》一文)
在我印象中,北京至少擁有兩座頗具王者之氣的宮殿。其一眾所周知,乃皇帝們住過的紫禁城(又叫故宮);其二則是位於白石橋的北京圖書館(現稱作國家圖書館)。在讀書人心目中,遍搜天下籍典的巍巍北圖,堪稱精神上的朝廷,踏進其門檻真恨不得焚香淨手,頂禮膜拜。一朝天子一朝臣,紫禁城最繁華的時候,也不過駐紮著文武百官、嬪妃三千,而今皆被雨打風吹去。而堪稱中國一號的北京圖書館藏書之豐、讀者之廣,足以倚仗半壁江山,雄峙九州方圓。
多少年了,有多少卷牘泛黃的古籍藏在深宮人未識,又有多少才子與名流曾經在圖書館的翹簷下進進出出?這已然和曆史一樣,浩如煙海了。圖書館是書的別墅,使書享受到貴族的待遇。而讀者則是永遠的香客,永遠的朝拜者。北京圖書館喬遷白石橋,坐北朝南,層樓疊嶂,水磨石牆麵,綠琉璃瓦,落地玻璃門窗,就建築風格而言,是古典與現代的完美結合。至於它的前身、它的淵源,則如老樹虯枝,盤根錯節。於是,我想到了寫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