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是一年好時節 5(1 / 2)

傅元鐸確實沒有說錯,大比之日,傅元錚登甲科進士,為欽點探花郎。他不負約定,於當晚便稟明族叔,願盡快能去陸家下聘。族叔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但究竟還是沒有反對。

傅元錚回房時,廊下的夜風很大,很有些山雨欲來的味道。

傅家下了聘,請了期,陸家便開始張羅嫁妝。宛玉的閨房裏一日一日地滿當起來,到處堆著用紅帛包著的器物。那些紅帛映在宛玉臉上,一如窗外的春花。

在傅、陸兩家紛紛忙碌的時候,傅元鐸病倒了。

傅元錚得知後,去廚房拿了傅元鐸的藥,朝他房中而去。

屋中門窗緊閉,傅元錚推門進去,屋裏幽暗不明,還有一股子腐朽的悶氣撲麵而來。他略皺了皺眉,喊了聲:“四哥?”

傅元鐸側身躺著,驟然而來的涼風和聲音喚醒了他,他有氣無力地回了聲:“六弟?”

傅元錚將藥碗放到桌上,點亮了油燈。

“是我,我給四哥送藥來。”

有了亮光,傅元錚總算看清了傅元鐸的麵容。他原本蒼白的臉現下有些異常的紅,原本總是閃著神采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渙散。傅元錚走到床前,伸手一摸傅元鐸的額頭,便是一驚,“四哥,怎麼這麼燙?”

傅元鐸沒有多餘的力氣,隻是半睜了眼睛,低聲道:“老毛病了,吃幾帖藥就沒事。”

傅元錚趕緊扶他坐起,給他喂了藥。傅元鐸一聲不吭地喝了,看著他把碗放了回去,又道:“婚期定了嗎?”

“定了,就在半年後。四哥快些好起來吧。”

傅元鐸仿佛沒有聽到他後麵的話,隻是喃喃道:“半年後……”

傅元錚離開的時候,傅元鐸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沉重地歎了一聲:對不起。

因為訂了婚,傅元錚偶爾也會進出陸家。這日天好,陸家庭院中的玉蘭已不見花影,而太平花卻開得正盛。

“聽聞六公子封了寶章閣待製?”宛玉躲在花間,東瞧西看,而這聲“六公子”委實有打趣之意。

傅元錚看著她,隻是柔聲笑道:“仕途未積跬步,不值一提。”

宛玉聽著,更覺得他謙恭有禮,毫不因登科而自大,便又多歡喜了幾分。忽地摘了一朵花,跑到他麵前,嬌笑道:“這朵好看,你蹲下些,我與你簪上。”

傅元錚捉了她的手,搖了搖頭道:“太素了。”

宛玉任他握著,哧哧地笑著捉弄他,“也是,六公子前程似錦,應是姹紫嫣紅插滿頭才是。”

傅元錚聞言,手上略一用力,便把她拉入了懷中,輕聲道:“敢笑我,要罰。”

“罰什麼?”宛玉抬頭,胸口怦怦地跳著。

傅元錚的眼中浮起幽光,伸手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細細地摩挲著,而後俯下身,在她的眉心處烙下了一吻,那裏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

這年的立夏不僅落了雨,還打了雷。

傅元錚從宮中出來的時候,沒有上自家的馬車,而是一路蹣跚著淋雨而去,仿佛被挖了心的比幹。

賜婚嘉純公主,這本應該是天下男子都引以為榮的事。嘉純雖然母親早逝,但母家是世家大族,曆代在朝為官,根基深厚。且傳言她貌有國色,人亦聰慧,一直得到當今天子特別的喜愛,從小便把她養在身邊。長大後,天子還許她有自己擇婿的權利。而如今,她誰也不選,就偏偏挑中了他――傅元錚。

聖旨已下,再無更改。

出宮時,他看到了一隊宮人端著一盆盆的白茶花從他眼前過去。因為眼熟,不禁停下來多看了兩眼。帶路的黃門諂笑道:“駙馬爺也喜歡這白茶花嗎?這可是嘉純公主的最愛呢。”

那日,傅元錚是被家仆從城南的酒肆中抬回家的。他一向節製,從不醉酒,而這一醉,便天昏地暗地睡了過去。再醒來時,他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傅元鐸。

傅元鐸默默地喂了他醒酒的藥湯。傅元錚半閉著眼,不言不語。

“午後你進宮,宛玉就來找過你。”傅元鐸半天才開口。

“我明日便去看她。”傅元錚說著,突然睜眼,直直地盯著傅元鐸,

“四哥――你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

傅元鐸蹙眉凝視著他,欲言又止。

傅元錚冷笑,“四哥沒有話對我講,但我倒是有一句話想問四哥。不知四哥是否會為了所愛之人,不顧一切呢?”

傅元鐸怔了怔,隨即苦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不妨告訴你,如果可以兩全,我不會逞一時意氣。”

第二天,從陸家回來,傅元錚直奔屋裏。方才她還興高采烈地對他說,要自己親手燒製嫁妝……這樣的女子,他怎可相負?

可一到房中,傅元錚卻怔住了。

傅元鐸端坐在他房中,像一尊石佛,仿佛已經等了他很久很久。

“怎麼了?四哥。”

傅元鐸眼眸微轉,指著對麵的棋桌,輕聲道:“六弟,我這兒有一局棋,原是個番人擺的開局,有三十六座子,你可願與我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