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看你有精神偏執的毛病。不要把別人都看成行屍走肉,以為自己有多麼的高貴。”方為雄站起身,腆著肚子踱了幾步,黑著臉說,“好,成全你。你呢是蓄意已久,我呢是回天無力,再也不求你了。這個世界誰離了誰都可以活!”
“你這樣想,很好。”她說。
“方明怎麼辦?”
“不怎麼辦,離了婚我們還是她的父母,還會一樣愛她。至於她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們可以分攤。”
方為雄嗤之以鼻:“你那幾個工資,還能攤得出她的學費?這幾年若不是我撈點額外收入,她能上省城裏的重點中學?”
“是的,維持這個家,有你的功勞。”
“財產怎麼分割?”
袁真想想說:“房產與存款各作一份吧,由你挑。”
方為雄說:“這樣吧,房子歸你,你上班方便些,我到外麵租房住。”
“行,謝謝你為我考慮。”她說。
“存款歸我保管,主要作為方明以後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
“同意。”袁真點頭。
“不過,我也想請你為我考慮考慮,幫我一個忙:暫時為我們離婚的事保密,別讓外人知道,等我的職務動過之後再公開。我怕對我有負麵影響。時間不會很長的,不會影響到你以後擇偶。可以嗎?”
“可以。”
“那我也謝謝你了。我們還要不要簽個離婚協議?”
“當然,否則辦事處不會給辦手續。”
“那請你寫一個吧,寫好了我簽字。”
“好。”
袁真踅進書房,打開電腦,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了起來。沒多久,離婚協議就打印好了。方為雄看了一遍,就簽了字,傷感地說:“真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十幾年的夫妻,說分手就分手了!”
袁真說:“對不起,隻能這樣了。也許我真是你說的精神偏執,對你太苛求了。但是沒辦法,我跟你說過,我有潔癖,我不想再忍受下去。”
方為雄說:“好吧,我也不想再要這有名無實的夫妻名份,好合好散。”說著,就到自己房間去了,很重地關上了門。
袁真收起協議書,進了自己的臥室,慢慢地躺到床上。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可是眼淚卻莫明其妙地流了下來。
離婚的秘密隻保守了三天,就被方為雄自己公開了。
這天晚上,他在蓮花湖大酒店替局長陪客,由於心中憋屈,有點借酒澆愁的意思,喝著喝著就喝高了。他搖搖晃晃上洗手間時,被在隔壁包廂陪客的吳曉露發現,特意過來,要與姐夫幹一杯。眾人便起哄,要吳曉露與他喝交杯酒。吳曉露說:“交杯酒就交杯酒,你們沒聽說,小姨子有半拉屁股是姐夫的嗎?來,姐夫,祝你心想事成!”
吳曉露舉起酒杯,環住方為雄的胳膊,方為雄眼睛一紅,將她推開:“別叫我姐夫,我已經被你姐開除了!”
吳曉露還以為他酒後胡言,說:“這麼好的姐夫,我姐怎麼會開除你呢?她開除,我還不幹呢!”
方為雄說:“你姐好高貴,她看不起我,在她眼裏我一錢不值呢!”說著眼淚也下來了。吳曉露一看他情緒不對,趕緊岔開話題,碰了碰杯就走人。
在包廂外,吳曉露打了袁真的手機,袁真平靜地證實了方為雄的話。
吳曉露說:“姐,你怎麼也趕這個時髦啊?方為雄除了肚子大了一點,哪裏不好啊?是不是你有外遇了?”
袁真說:“你別抬舉我,我像有外遇的人嗎?”
吳曉露說:“那就是方為雄有了。”
袁真說:“別亂猜,托爾斯泰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現在過得很平靜,心裏清爽,這就夠了。”
吳曉露便不再打聽,將好奇心放回心窩裏。應酬完回到家裏,見到婁剛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電視,她將腳上的鞋一甩,趿上拖鞋,高聲道:“告訴你一個驚人的消息,表姐和方為雄離了!”
“是嗎?”婁剛默默地瞥她一眼。
“是表姐提出來離的呢。你怎麼一點不感到驚訝?”
“我必須驚訝麼?”婁剛又看看她,“你表姐離婚,你怎麼這樣興奮?”
“我興奮了嗎?”
“你照照鏡子。”
吳曉露就照了照鏡子,她的臉果然有些發紅,但她說:“沒有吧,是喝酒喝的。”
“還沒有,一臉的幸災樂禍。”
“也許有一點吧。你不是很欣賞表姐的麼?什麼氣質優雅啦,舉止端莊啦,為人正派啦。可是咬人的狗不叫,看上去老實的人往往做出格的事。”
“你沒有資格這樣說你姐。”婁剛眼神陰鬱。
“我隻是比喻。我要是像表姐一樣來這麼一下,你受得了?”
婁剛不作聲,眯起眼看看她,半晌才說:“你認定了我離不開你?”
“離得開麼?”她盯著他問。
婁剛避而不答,卻問:“怎麼又是這個時候才回來?”
“這有什麼奇怪,工作需要。”
“在蓮花湖大酒店的碧蓮廳?”
“你怎麼知道?”
“我是警察,當然知道。我有眼線的,你可要小心點。”
“我沒做壞事,用不著小心。”
“一頓飯,不要吃這麼長時間吧?”
“噢,又去喝了茶。”
“陪秘書長?”
“還有很多的長。好了,今天我心裏高興,不計較你的訊問,適可而止吧,不要自找沒趣。我要洗澡去了。”吳曉露拿了換洗的衣服,哼著“月亮代表我的心”,兀自到浴室去了。
洗完澡出來,吳曉露衝婁剛興致勃勃地說:“你也快去洗洗吧,今晚我要慰勞慰勞派出所長!”
婁剛默默無語,又坐了片刻,才走到浴室裏去。他關上浴室的門,在洗衣機上看到了吳曉露換下的衣服。他先拿起胸罩看了看,又用兩個指頭拈起那條粉紅色的內褲,仔細審視那些隱秘的部位。他看到了一些可疑的痕跡,但又不能以此做出準確的判斷,於是,他想借助於嗅覺。他將內褲舉起,湊到鼻尖下,很職業地吸了一口氣。但是,他還是不能斷定他的懷疑是否屬實。他扔下了內褲,其實他也知道,任何犯罪嫌疑人都不會如此粗心大意的。他隻是想證實一下他的感覺。在他的感覺裏,那種讓丈夫羞辱的事早已發生,而且不止一次。
婁剛洗完澡來到臥室,吳曉露伸開雙臂迎接他。不管如何,她是妖嬈的,她是嫵媚的,她是魅惑的,她是生動的,她是性感的,她苗條而鼓脹的胴體是任何男人都難以抵禦的。他心裏突然有一陣揪疼感。他俯臥下去。他有著足夠的勇猛和堅硬,他憤怒地向前衝。
“哎喲,你輕點!”
他鉚足了勁,沒有輕點的意思。
“你弄疼我了!”
他愈發凶猛,並且加快了頻率,心裏叫著,你也曉得疼?我早就疼了,而且疼在心裏,老子疼了好久好久了!他將自己想象成一把鋒利的匕首,向著他嫉恨的事物狠狠地刺過去,刺過去,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