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想得太多,我膽子小。”
“什麼膽子小?你又想享受快樂,又想找個理由不用負疚。”劉玉香一針見血地說,不快地挖他一眼,“趁我還沒有失去興趣,你最好趕快去洗。”
方為雄啞然,乖乖地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來,劉玉香已經在床上等他了。她已經周到地摘掉了床頭與丈夫的婚紗照,關掉了頂燈,隻讓一隻五瓦的小燈幽幽的亮著。在曖昧的氣氛裏,她的黑眼睛亮得灼人。他將手機從包裏拿出來,放到床頭櫃上,然後坐到床邊:“你不洗洗?”
她說:“我早洗過了,你聞聞,我全身都香噴噴的呢!”
劉玉香揭開被子,又敞開睡袍,露出她光滑的身子。他撲下身去摟住她。就在這要命的時候,他的手機嘟地響了一聲,來短信了。他愣愣神,伸手去抓手機。劉玉香說:“別管它,關了吧。”
“不行,我從不關機,袁真會生疑的。”
他翻開手機短信來看,看過之後,他本已雄起的身體萎縮下去了。
“怎麼了?”
“噢,沒什麼,朋友發了一個順口溜。”
“什麼順口溜,讓你情緒一下子低落了?”
“叫什麼‘十不懂味’。”
“我曉得,別人給我發過,什麼‘領導講話你嘴多,領導敬酒你不喝,領導打牌你贏錢,領導小蜜你亂摸……’也算是一些經驗之談吧。”
“我這算不算亂摸?”
“你看呢?”
“這要問你才曉得。”
“你這人真混賬!這種時候還耍小心眼!簡直是……哼!”她生了氣,轉過背去。
“對不起,我實在不想做個不懂味的人……”
“我跟你說過了,我不屬於別人,我隻屬於我自己!即使我在形式上屬於別人,我的身體也是屬於我自己的,我有使用它的權力,別人無權幹涉!你是不是硬要把這個難得的美好時刻毀掉才甘心?你真是有病!”她回過身來,狠狠地瞪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是的,我是有病,所以我還是來了,我想請你給我治病嘛。”他重新摟住她,將自己的啤酒肚向她擠壓過去。
“可是你若諱疾忌醫,我也沒辦法。”她態度好轉,重新摟住他。
“我一定配合好。”
“你的病是心因性的,不是器質性的,我已經給你創造了這麼好的條件,你隻要去掉雜念,就會成功的。”她溫柔地說。
“隻要努力,肯定會。不過我想問你一句,我老婆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你怎麼會喜歡我這一身肥肉呢?”他有些難為情地摸了摸自己暄軟的肚腩。
“羅卜白菜,各有所愛嘛!”她故作嫵媚地瞟他一眼,手恰到好處地在他身上動起來。
語言馬上變得多餘了,他手忙腳亂地爬到她身上。
“真好……你慢一點好嗎?”她說。
他想慢一點,持久一點,可要命的是他想起了局長,她再一要求,就更慢不下來了。他很快就草草完事了。
“對不起……”他羞愧地說。
“沒關係,和上次比還是有進步的。”
看得出來,她並不滿意。不過她周到地替他打掃衛生。他攤開粗大的四肢,眨眼功夫,睡意如水漫來,於是他就像一頭吃飽喝足的豬,舒服地打起了鼾。小睡了一會,方為雄醒來了。拿過手機一看,已經是晚上十點。劉玉香正饒有興致地撫弄著他,興致勃勃地說:“晚上就別走了吧。”
他猶豫著,手機響了,一看顯示,是袁真打的。他緊張地瞟著劉玉香。劉玉香從容不迫,邊撫摸他邊說:“你接吧,沒關係的。”
他手指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喂,袁真嗬,什麼事?我在外麵應酬呢。”
“什麼應酬?”
“很重要的應酬,脫不了身呢。”
正撥弄他的劉玉香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方為雄大驚失色,一隻手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可是為時已晚,袁真顯然聽到了劉玉香的笑聲。
手機裏一片靜默,接著,袁真掛了機。
那一聲浪笑就像一盆髒水,突然兜頭潑了下來,不但嗆得袁真說不出話,還讓她感到從頭到腳都濕漉漉髒兮兮的,渾身不自在。與此同時,她還嗅到了一種腐殖質散發的腐爛氣息,熏得她頭腦微暈,透不過氣來。
她打開窗戶眺望夜空。夜風清冷,她渾然不覺。她清點著深邃的天穹裏那些閃爍的星星,以便讓自己忘掉身邊的一切。
門響,方為雄回來了。
她不用回頭,就看到了他的小心翼翼。此時此刻,她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他的主宰,他的權力崇拜。她蹙起眉頭,仿佛他唯命是從的奴才相比他的出軌行為更讓她厭惡。
“你找我什麼事?怎麼說一半就不說了?”
他在她身後輕言細語。不是親耳所聞,即使是作為妻子,都很難相信如此臃腫肥厚的身軀能發出如此輕柔的聲音。
“你媽腿有點疼,我轉告你一聲,並不是有意查你的崗。”她說,仍望著遙遠的星星們。
“我曉得你不是查崗,你對我是連查崗的興趣都沒有了的。今天的事是這樣的……”
“沒必要解釋。”她打斷他說。
“對我來說有必要。我曉得你誤會了,她不是小姐,是我的一個同事。”
“你以為,你的同事就比小姐幹淨?”
袁真關上窗戶,她不想他們的談話飄到窗外去。她轉身在沙發上坐下。她從玻璃茶幾上瞟見了自己蒼白的麵容。隔壁推麻將的聲音嘩嘩作響,向她展示著另一種生活形態。
“你不要把別人看得一無是處,各有各的活法。”方為雄用委屈的腔調說。
“你說得對,別人怎麼活我管不著,但我管得著自己。”
“其實,我活得很累,誰又願意到處裝孫子?可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不要用家來作理由,你的生活方式跟家毫無關係。”袁真想想說,“那天我去省城看方明,我問過她,要是爸爸媽媽分手了,她有意見嗎。”
“她怎說?”
“她說不關她的事。”
他遲緩地在她身邊坐下,沙發被他壓得呻吟了一聲。他身上的汗酸氣與煙味向她彌漫過去。她連忙拿一片麵巾紙掩住鼻孔。
方為雄沉默了一陣才說:“看來,你是下決心要和我離婚了。”
“是的。”她平靜地說。
“非得要走這一步?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可是別人不都是這樣活的嗎?我承認,我可能有不太檢點的地方,可是我的不檢點,與我們糟糕的夫妻生活有直接關係。錯不完全在我。即便如此,我也可以對天發誓,除了你,我從沒愛過別的女人!”他說。
“我不想對你進行道德譴責,我也早已過了相信誓言的年紀。我要離婚,也不僅僅是因為你的外遇……”
“那你還有什麼理由離?別離,我求求你。”他哀求道。
“不,現在是我求你,求你從我身邊走開。我需要一個自己的精神空間,我的靈魂需要自由地呼吸清潔的空氣。再這樣下去,我會窒息死、腐爛掉。”她說,長長地籲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