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清晨總是無端端的透著一種沒由來的荒涼,雖荒涼,卻又有一種由內而外的大氣。

袁澄娘拖著酸軟的雙腿,幾乎都走不動步子,抬眼看向天際的嫣紅裏透著金黃的朝陽,心裏就愈發惱了身邊的蔣子沾。蔣子沾伸手扶她,偏她不讓,到讓他一腔心意無從托付,瞧著被丫鬟扶著的纖手兒,真想喝退了丫鬟由他親自相扶。

隻她不同意,讓蔣子沾好生失望,心裏就嫌棄起那些丫鬟來,怎麼就這麼個礙眼呢。

綠鬆莫名地覺得身上一緊,下意識地看了看,又沒見著什麼,兢兢業業地扶著大奶奶往老太太的院裏去。

雖說這西北的蔣家格局與京城蔣家格局一樣,規模著實大上兩倍餘,從福成院到老太太的榮成院,還真是走了一段路才到。蔣老太太素來有早起的習慣,府裏上下的人都知老太太的規矩,都是打早兒就起來服侍老太太,就是老太太院裏子早就打掃幹淨,仆婦們半點聲音全無,透著靜悄悄。

老太太就喜靜,榮成院靜的好像沒有半點聲音。

到了老太太院子,袁澄娘就讓綠鬆放開了手。

綠鬆有些不放心,擔憂地看向她。

袁澄娘朝她擺了擺手,綠鬆也就退到一邊。

蔣子沾這才順理成章地要牽住袁澄娘的手,還沒碰到她的手,就發現她退後了一步,作了個“請”的手勢,衝他笑盈盈道:“大爺先請?”

雖是笑著,還是蔣子沾後背莫名地湧上一絲寒意,他湊上笑臉,“澄娘?”

袁澄娘不肯理會他的笑臉,昨夜裏她可是求了他好幾回,他非不聽,叫她落了個腿酸且疼的局麵,這會兒,他到是涎著臉湊上來,她哪裏能給他好臉色,繃著臉再重複了一句,“大爺請吧。”

這聲音,就算在一邊的綠鬆聽在耳裏都差點打了個寒顫,她就隻一個想法,怕是大爺真將大奶奶給惹惱了,平日裏大奶奶是個好脾氣,如今大奶奶這繃著臉,定是惱了大爺。綠鬆心裏有些擔心,這才新婚呢,大爺怎麼就把大奶奶給惹惱了?也不知道大爺都做了什麼事兒,能叫大奶奶這麼好性兒的人都惱了他。

她心裏這麼想,麵上就露了點出來,見大爺就要微抬了手,她就下意識地攔到大奶奶身前——

隻這一動作,她麵上有些訕訕,隻作不知大奶奶與大爺置氣,嘴上道:“大爺,大奶奶請您先請呢。”

蔣子沾就瞪了她,壓低了聲,“讓開!”

這一瞪眼,叫綠鬆怕得腿都有些軟,可她後麵就是大奶奶,便是腿軟得站不住也不想讓開,還是努力地挺直了身體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大爺,大奶奶讓您先請呢。”這回說的話就沒有先前的鎮定了,聽上去有些顫顫。

她這模樣到把袁澄娘惹笑了,迎上蔣子沾微黑的臉,她掩唇而笑,吩咐道:“綠鬆你退下吧。”

綠鬆一怔,回過頭看向大奶奶,見她沒若方才一般繃著臉,眼裏湧上疑惑,“大奶奶?”

蔣子沾對這個護主的丫鬟真不能說什麼,見著小妻子笑開了臉,他這邊也感覺危機解除了。

綠鬆看看大爺,又看看大奶奶,慢慢地明白過來,不由得鬧了個大紅臉。她結結巴巴道:“大、大奶奶,大、大爺,婢子不是、不是……”

袁澄娘笑著點點頭,“我知的,你且放心,沒事兒呢。”

綠鬆這才放了心。

蔣子沾這才先走一步,讓袁澄娘慢一步走在他身側,進了老太太的屋裏。

蔣老太太醒的早,見著小夫妻進來,就眉開眼笑起來,見他們倆齊齊行禮,就早早地免了他們行禮,還讓他們坐在身邊,慈愛地看向袁澄娘,“澄娘可還習慣?”

袁澄娘迎向蔣老太太的目光,“祖母,還習慣呢。”就是不習慣她身邊的男人,簡直就跟頭野獸一樣折騰她,叫她睡不好,一夜裏也沒睡多少時辰,早上起來都有個黑眼圈,她素日不怎麼上妝,這會兒還拿了粉遮掩了一下,自是要惱了蔣子沾。

蔣子沾嘴角噙著笑意道:“祖母,澄娘夜裏睡得挺沉。”

袁澄娘嘴角微抽,真想將腕間的手鐲捋下去砸到他笑意滿滿的臉上,也就那麼一想,其實她心裏才不舍得。

蔣老太太笑著點點頭,“我還怕澄娘不習慣,既是還習慣就好了。”兒媳林氏讓林婆子跟著到林家去,昨兒個去的,今兒個估計著也該有消息了。她厭煩了林氏的糊塗,就盼著給孫子娶個不糊塗的妻子,看著這侄孫女到是個明豔大方的性子,讓她頗有些老懷安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