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爺真是用功起來,中間停了好多年,這一看書起來頗有點不懂,他不由有點往後退的念頭,也仔細考慮過自己的後路,若是不得中,府裏免不了多些閑言閑語,他自己到沒事,就怕累著妻子跟女兒一塊兒跟著聽那些閑言閑語。科舉,不是說說就能考得上,若真是那麼好考,也不會有鶴發雞皮的老秀才還在拚命考。

他心是定了,但還是有點兒躊躇。

林福是袁三爺奶娘的兒子,自小就跟著伺候袁三爺,他進來就看到袁三爺坐在窗邊看書,“三爺,表少爺過來了。”

果然,在他的身後跟著蔣歡成,一身月白色直裰,透著一點少年人特的青澀,他手頭抱著幾本書,進得書房裏,衝袁三爺打招呼道,“歡成見過三表叔。”

袁三爺立馬放下手中的書,幾步就到書房門前,迎入蔣歡成,尤其是見到他手中的書,麵上的欣喜之色更是不能隱忍一下,接過蔣歡成遞過來的書,他小心翼翼地接住往桌上輕輕一放,放下時他還滿眼的驚喜,恰如年少時,“回頭我抄好了,就親自給你送到書院去?”

蔣歡成瞧見他歡喜的樣子,當下就道,“三表叔可以慢慢地抄,歡成這邊不急。”

袁三爺終於發現自己的失態,右手輕握成拳在嘴邊輕咳了聲,“我抽得空來就抄一抄,抄好後就給你送回書院去,免得將你的課業也給耽誤了。”

蔣歡成瞧著這書房,明顯是新布置的樣子,靠窗口邊上放著隻半手高的花瓶,花瓶裏插著枝翠綠的柳條兒,令這個書房憑添了幾分意境。

袁三爺眼尖地發現他在看花瓶,不由道,“歡成表侄可喜歡這花瓶?”花瓶乃是青花,價值不菲,是何氏親自為書房所添之物,甚得他歡喜。

蔣歡成視線並不以花瓶為主,雖是西北之家,也是世家,自然見過這樣的花瓶,令他多一眼的是花瓶裏的柳枝兒,他麵上流露些許靦腆之色,“三表叔,怎會插上柳枝兒?”

袁三爺沒料到會聽得此言,到是稍稍一愣,瞬間反應過來,大笑道,“是五娘摘的柳枝兒,親自送到書房裏來,她原想著摘梅花插上,隻可惜如今近夏,梅花哪裏會開。”

蔣歡成目露了然之色,“原來如此,是五表妹一片孝心,歡成失禮了。”

袁三爺搖手,“她就是小孩子心性,在清水庵待得久了,估計是憋得狠了,這莊子就是她的地盤,萬事都由她高興呢,她才幾多年紀,哪裏有什麼失禮的。”

七歲才避嫌,他女兒還沒到七歲呢。

蔣歡成眼裏的五表妹那性子跟袁三爺所說的自然是不同,裝作不經意地問起,“聽得人說五表妹要回侯府了,三表叔跟三表嬸也得跟著一塊兒回去嗎?”他過來時經過清水庵,碰到伺候過這位五表妹的丫鬟,也不用打聽就知道五表妹回了忠勇侯府。

袁三爺麵上微微一沉,但很快地恢複常色,狀若無事道,“內人還在養胎,恐難在此時回侯府。”

蔣歡成並不堅持追問,反而轉移了話題,“不知歡成可否在三表叔這裏用飯?”

袁三爺當即道,“自然是歡迎。”

他從桌後走出來,“時辰尚早,不如我帶表侄你在莊子上走走?這莊子瞧著還不錯,是個挺清靜的地兒。”

蔣歡成立即跟上,“歡成恭敬不如從命。”

莊子挺大。

袁三爺對莊子熟得不能再熟,不時地跟蔣歡成介紹著這莊子上的事兒,走著走著,就看到不遠處帶著丫鬟婆子們放風箏的袁澄娘,不由得笑開臉,“你五表妹,帶著丫鬟婆子們放風箏呢,昨兒個非得纏著我給我她做個風箏,這不,今兒個就出來了。”

瞧著在半空中飛揚的風箏,蔣歡成瞧著清清楚楚,顏色鮮豔,並沒有特別的花樣,卻讓拉著風箏跑的小娘子不再是對著他瞪眼睛的模樣,她都顧不上缺了門牙的嘴,笑得正歡快。

袁澄娘的風箏穩穩地飛在半空中,她頗有點兒自豪,上輩子哪裏有玩這種東西,這輩子到是得了袁三爺親手做的風箏,大清早地她就帶著丫鬟婆子們找了塊空曠的地兒放風箏,這一回頭,就恰恰地看到了袁三爺,她連忙朝袁三爺揮揮手,“爹爹,您瞧,我的風箏飛得真高。”

她的話剛說完,就看到後頭跟著的蔣歡成,那笑容便是一滯,但瞬間她又恢複天真爛漫之色,朝著袁三爺跑過去,“爹爹快來,爹爹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