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嘶飛行員徐克江駕駛著726號轟一6飛機準時從馬蘭機場起飛,聶帥和王淦昌等基地指揮員與科學家們始終盯著戰鷹,並且不時指指點點。8點整,徐克江的飛機進人空投區,地麵指揮立即發出10、9、8、7、6、……2、1起爆!的命令。

……10秒、20秒、30秒過去了,飛機竟然還在平穩的飛行,聶帥和王淦昌他們期待的大爆炸遲遲不見。

怎麼回事?聶帥不安地看看王淦昌,王淦昌則用更加不解的目光看看聶帥,目光分明在說:這是飛行員問題。

是嗎?聶帥又把頭轉向穿越於白雲間的轟一石戰機:嗯,好卨嘛。它還在天空中轉悠,好你個家夥!

快給我接通飛行員,問清到底是怎麼回事?馬上!聶帥發脾氣了。

報告聶老總:飛行機長徐克江說他因為背毛主席語錄而一時忘了按自動投擲器!

扯淡!聶帥臉色發青,看得出他是強忍著不讓自己的口中吐出髒字。

報告聶帥:北京來電。

不接!

是總理的。

聶帥這才接過話筒:是總理啊,我沒有完成好您和毛主席交給的任務呀。

怎麼回事呢?是技術故障?人員有沒有傷亡?這是總理關切而焦急的聲音,……好,沒有傷亡就好。告訴徐克江同誌,請沉者冷靜,不要紫張。

總理和聶帥的指示傳到了白雲間的戰機上。機長徐克江定了定神,將拇指貼向自動投擲器,然後用力一按……

頓時,他看到被自己拋出的一個白色圓柱體,飛速地墜下,瞬間,一頂猛然張開的降落傘使勁的想拽住墜下的圓柱體,隻見白色圔柱體在與地麵即將撞擊的瞬間,一個巨大的太陽閃著強烈的光芒,亮徹天宇與大地之間……

王淦昌淚水橫流……

空中投擲氫彈爆炸成功後,王淦昌接到周恩來的指示:著手研究地下核試驗。

進人六十年代,行從美國奧本海默完成曼哈頓計劃,蘇聯的庫爾恰托夫院士也在斯大林元帥的緊遙下相繼完成多次原子彈試驗後,當時的蘇美兩個超級大國一方麵為抑製對方的核試驗,一方而想使自已永遠保持在全世界的核簕地位,簽訂,限製在空中和地麵核試驗條約。雖然這…條約對第三國並不存在約束力,然而畢竟核武器由於它所具有的臣大毀滅性後果,隻要繼續不停地試驗,就會對自己的閩土家園帶來環境與自然條件的嚴重破壞。地卜核試驗在這種情況下首先被提了出來。中國總理是人民的總理,周恩來想在了所有中國領導人的前麵。

王淦昌在接受這——新命令後立即開始布置。10月,他與自己的學生、後來也成為傑出物理學家的程開甲教授時任西北技術研究所所長,組織召開了我國首次地下核試驗講座。會議的主題非常明確:爭取在一兩年內將地麵核試驗多數轉人地下。在這之後,王淦昌作為我國地下核試驗的直接組織者和領導者,全麵擔起理論與設計的策任。繁重的工作使他不得不奔波於羅布泊和北京之間。然而這位年已六旬的老科學家不曾想到在他從事如此機密和重要的工作時,一場他根本弄不懂的劫難洪水猛獸般地向他襲來……

那一天王先生從青海回到北京,我開著他的伏爾加專車去接他上班。在他將要鑽進車內時,王先生突然站住了,然後繞到車子後麵,半天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我急了,以為出了什麼事,回過頭一看,原來後車的玻璃上又被造反派貼了張標語,寫著反動學術權威幾個大字。我看到王先生的臉色氣得發白,嘴唇微微顫抖著。這幫狗日的!我心裏罵了句,因為在王先生回來之前就有人已經貼過同樣的標語,可每次都被我撕廣。我沒有到今天又有人貼上了。為此我曾向李覺副部長反映過,他也很生氣,說王先生這樣的科學家是國寶,怎麼能不負責任地說他是反動學術權威?李將軍指示我不要比王先生知道這樣的事,以免刺激王先生。可是那天我還是沒有把好關。時隔近二十年後,我采訪跟隨了王淦昌十幾年的司機大邵同誌,這位中原大漢仍然懷有幾分內疚。大邵全名邵春桂,現已退休在家,這位經曆朝鮮戰場洗禮的老戰士,自1960年起就來到核研究所院之後成了王淦昌的專職司機,同時又兼王淦昌的隨身警衛。

王淦昌平時是個好老頭,從不跟別人計較什麼,埋頭業務工作,把國家和人民交給的任務視為生命去實現,這是他最大的樂趣和追求。他的女兒說過這樣一句話:我父親從來不知道向單位和上麵要點什麼,所以單位的人一說起我父親就是王先生那裏不會有什麼事的。他就是這樣的人,倒是我們這些兒女和家人被他常常弄得一肚子氣。

但王淦昌的大智大惹又決定了他不是一個別人想嘲弄就嘲弄、想汙辱就汙辱的人。我是反動學術權威?反動的人可以參加國家最機密的核試驗?天下哪有你們這樣的革命者?造反派?王淦昌平時本來就不善言辭,有話常常心裏說。

這回他火了,一連幾天在心裏罵人。

好啊,你們說我反動學術權威,那我就反動吧。王淦昌作出一個重大的決定:不再坐專車,改乘公共汽車。

王淦昌住在中關村,工作在花園路的灰樓,其間有相當一段路程。原先每天都是大邵車接車送一這也是中央規定給王淦昌等大科學家的待遇,一方麵是出於照顧,另一方麵為了保密。自隱姓埋名後,王淦昌他們在一般情況下不允許自由出沒在公共場合。這回老先生不坐專車,可把大邵急壞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或者失密了怎麼辦?

王先生,您快上車吧!您越這樣人家越會注意您的。伏爾加裏的大邵一邊把車擋和油門開得最低,一邊急紅了臉跟在王淦昌的後麵不停地叫喚。

王淦昌隻管自己走,不理那一套,既然昨晚決定不坐車就永遠不坐車了!他從家門出來後直奔開往花閌路的331路公共汽車站。他上了車,把大邵害苦了,開著伏爾加不快不慢地跟在公共汽車後麵,一路上被後麵大大小小的其他車子罵得狗血噴頭。331路車到站了,王淦昌從公共汽車上下來後照樣步行,任憑大邵大呼小臧。

—連數日,王淦昌和大邵天天這樣對峙。結果吃不消的不是60多歲的王淦昌,而是身強力壯的大邵。組織上讓他為王淦昌開車時就說得明明白白:王淦昌先生是我們國家傑出的科學家,要像保護高級首長一樣保護他,不得出任何差錯,這是一項極重要的革命工作。雖然大邵並不太清楚王淦昌到底是在從事什麼工作,但王淦昌經常進出中南海,去見周恩來總理等國家領導人,可知他是個不同尋常的人物……

伏爾加像隻蝸牛似地跟著王淦昌一步一步地慢行著……望者性格耿直的老頭兒,大邵突然靈機一動:王先生你是不是愛國的?大邵把伏爾加貼近王淦昌,然後伸出半個頭衝王淦昌這麼說。

王淦昌一愣,停下步子,兩眼直盯著駕駛座上的大邵:我怎麼會不愛國?

大邵心裏偷偷一笑:老頭兒上鉤了!隨即裝出一副特別認真的樣子:我看你不愛國。

我怎麼不愛國?我不愛國怎麼去……王淦昌想說去為國家造原子彈、氫彈的話,但一想到紀律,便改說,我不愛國做啥當初從德國冋來到浙江大學去教書,後來參加了社會主義建設?

我看你不僅不愛國,而旦你還裏通外國……大邵有意氣他。對人情世故一點不沾邊的王淦昌哪能清楚大邵的陰謀:我怎麼會裏通外國?胡說八道!

真的?真的是胡說?

自然,絕對是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會裏通外國嘛?王淦昌挺著脖子,分辯道。

那你為什麼不坐專車?

人家罵我是反動學術權威!可我不是!笑話,我怎麼會成反動?成為壞人?王淦昌一提起反動學術權威,氣不打一處

大邵哈哈大笑起來:王先生既然你堅持自己不是反動學術權威,不是裏通外國,那就證明人家確實是在胡說八道。既然您認定人家是在胡說八道,幹嗎還理他們?生他們的氣呀?值得嗎?您生了氣,影響了工作,您說誰高興?還不是那些想整倒你的人高興嘛!所以你犯得著嗎?

這劈頭蓋腦的反擊,真把王淦昌給點撥開了:是啊,我憑什麼跟那些無知又魯莽的人計較呀?他們哪能理解我們這些連自己真實身份都要隱藏起來的人一生所追求的是什麼呢?真精糕,我幹嗎自己生自己的氣?想到這裏,王淦昌止住了步子。

上吧,再不上後麵的車就要頂我們的屁股了。

就這樣,王淦昌重新坐進了伏爾加。

1969年,黨中央正式決定進行第一次地下核試驗,並任命王淦昌為此次核試驗的總指揮。同以往核試驗一樣,當中央的重大決策下定,所有相關的製造與參加試驗的數百家工廠、數十家研究單位、數萬人將要投人緊張的運轉。

可是人呢?人都到哪兒去了?王淦昌從北京飛抵羅布泊時一看,昔日人聲鼎沸的戰場,怎麼就見不著幾個人了?

老院長您總算來了,我們的人都被拉去開批判會了,這兒已有―兩個月沒正經搞生產了!有人走過來悄悄告訴王淦昌。

—兩個月沒工作?這還是不是核試驗基地了?王淦昌心頭之怒不由直衝腦門。他找到上麵派來支左的頭目、人稱惡二趙的!兩個人此兩人後被鎮托!,責問道:中央的命令可以不執行嗎?,自知不好正麵與王淦昌較爾:便悄悄避到一邊去。然而沒有人幹活怎麼行呢?地下核試驗可不是往地裏種蘿缺一個方麵的人馬,就會使整個係統無法正常開展工作。身為地廠核試驗的總指揮,王淦昌心急如焚。他又一次找到軍管會頭惡二趙,要他們趕快停止把大隊人馬整天拉出去搞運動。

那怎麼行!偉大領袖毛主席親自發動的文化大革命,本身就是——一場史無前例的革命群眾運動,廣大群眾不參加還叫什麼運動,誰都別想破壞這場偉大運動的開展!惡二趙氣勢洶洶,根本沒把王淦昌這個總指揮放在眼裏。王淦昌是個忠於職守的人,想不到碰了如此!典子灰!當天,他用機密電話向北京彙報了基地的情況。

胡鬧!地下核試驗是毛主席、黨中央作出的決定,怎麼能耽誤呢?定要恢複生產和科研工作,該上班的同誌都得回到第一線!這是中央的命令,必須執行!周恩來得知後,直接向基地打來電話。

惡二趙無可奈何地硬著頭皮開會傳達,然而基地的廣大幹部群眾和指戰員恨透了這兩個人,沒有人理他們。這一下,惡二趙反倒緊張起來了。他們明白,文革重要,可核試驗也不是件小事,每次核試驗執行的都是鐵的紀律和鐵的命令,跟打仗沒有兩樣,誰真要耽誤了,或者在試驗過程中出了什麼事故,那可是天塌下來的事,誰頂得住呀?惡二趙隻得極不情願地張羅人開工,但已經餡入混亂的基地競然到了想動也動不了的地步。

無奈,惡二趙找到了王淦昌:王總,這可怎麼好,找不到人上班呀!我們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可還是不見效,是不是由你向中央把這裏的情況彙報彙報?

王淦昌不傻,知道對方想把皮球踢到他這邊來。思忖片刻,他說:既然這樣,就用我這張老臉去做做工作吧。在中央對地下核試驗定下的時間內,我們一定要按時完成,否則就是對不起毛主席。你們說呢?

危難之際,王淦昌心頭比誰都著急。其實基地廣大幹部群眾、科技人員和指戰員都很關心地下核試驗,隻是大家恨透了惡二趙破壞生產和整人的那一套,一些膽小的人甚至懼怕他們的瘋狂行徑,所以寧可少找點麻煩,讓造反就去造反,讓參加批判會就去參加批判會,啥生產啥試驗,才不管呢!麵對如此一盤散沙,王淦昌怎能不急?

同誌們,我們幹的這個事業比西方世界有一大段距離,不能再耽誤了呀!大家應該清楚,科學試驗花的時間是很多的,我們本來就

有很多事情要做,再因為運動和整天開會,生產和科研就沒有了保障,這就完不成中央交給我們的任務了!

核試驗意義重大,它可以豐富我們過去的地麵和空中試驗,能牮握許多新的數據。所以大家一定要抓緊時間,全力投人工作,以最快的速度通過地試驗這一關!

王淦昌一個科研室、一個生產車間地跑,一遍又一遍地跟大家講道理。當時的科研人員連看業務書都被禁止了,隻能在自己的家裏偷偷看。王淦昌就利用就餐時間,挨家挨戶去請出科研人員帶著業務書上研究室學習、研究。

生產部件的車間裏不見一個人,王淦昌拖著自己有病的身軀,到處尋找車間主任。車間主任告訴他:王總啊,我們都已經給人家奪權了,再出麵也沒有人理我們啦。再說,大夥真的來上班,連食堂裏的飯都吃不上啊。大師傅們也都回家的回家了,鬧革命的鬧革命去了,不好辦呀。

看著車間主任為難的樣子,王淦昌急得直搓手,他是個科學家,能獨自運算和設計無數錯綜複雜的中子、原子一類的頂尖難題,也能作為一名核武器科學研究的主要領導與組織者指揮和處理各種千頭萬緒的業務工作,但他卻從來沒有做過行政工作。麵對車間主任和下麵提出的類似難題,不知如何是好,深思之後,他突然對車間主任說:能不能把同誌們的家屬發動起來,讓她們給大家做飯?

這……車間主任想了想說,倒是個好辦法。可誰給她們開工資呀?我們職工的錢都是上麵按人頭撥下來的,家屬們幹了工作也不能從財務那兒拿得到錢呀!

這個問題我能解決。王淦昌不假任何思索地回答,可以由我來給她們發工資嘛!

車間主任不由捧腹大笑起來:王總您有多少錢可以給大家發工資?再說您真給大家發了,人家造反派會說您是在雇工幹活,是剝削階級的行為嘛!

王淦昌一下愣住了,心想對呀,這倒是個難埋。於是嘀咕道:那還是我去動員那些燒飯的大師傅吧。

也許正是基地的幹部群眾和科技人員們看在他們老院長這麼認真和天真的份上,再加上王淦昌本來威望就高,所以大多數部門和機構都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然而,被惡二趙人為搞成的兩派隻要一發生衝突,基地上的生產和科研就會受影響,甚至伴工停產。派別鬥爭已經嚴重到拿槍拿重武器的地步,為了讓雙方停止武鬥,回到生產和科研上來,王淦昌不止一次冒著生命危險親自跑到兩派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