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請總理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50多歲的王淦昌像一名剛上戰場的年輕戰士,站起身子,腳又用力一攏。

嗯,有點像當兵的樣。周恩來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聽說你化名了?叫王京,北京的京。

好,王京同誌,老規矩,今晚還是請你從物理學的角度給我介紹介紹原子彈所需要的一切物質基礎準備……

據王淦昌的隨身司機介紹,那些年裏,他時不時需要在節假日或晚上,送王淦昌到中南海西花廳的總理辦公處。在那兒,王淦昌或向周恩來彙報工作,或是周恩來請他上一節原子彈知識課。王先生常常一進西花廳就是好幾個小時,幾乎每次從西花廳出來後,他不是先回家,而是讓我把車開到他的辦公室。他總說總理又提出了一個新問題,我必須盡快找到正確答案。所以我常常見王先生為此而開夜車,有時一開就是一個通宵……

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歲月,對毛澤東和周恩來等中國領

導人來說,國際國內的種種壓力仿佛每時每刻都會像陣陣黑雲襲來。王淦昌從總理的急切之心中感受到了所肩負的重任。

從後來那些解密的檔案資料上我們知道,毛澤東、黨中央為了實現我國獨立自主地搞點原子彈,在王淦昌間國之前就抓緊開始投人了596工程的建設。當時兵分兩路,一路是由李覺將軍帶領萬名官兵開赴青藏高原的死亡之地進行未來原子彈試製基地的建設;另一路就是在北京西郊的那個灰樓裏開展技術研製工作。後者由錢三強領頭,下麵是技術負責三巨頭的王淦昌、彭桓武、郭永懷,分別擔任物理實驗、總體設計和理論計算的領導組織工作。

然而原子彈到底怎樣才能研製出來?當時中國雖然有錢三強、王淦昌、彭桓武、郭永懷等著名物理學家和朱光亞、鄧稼先、周光召等中堅力量,但畢竟過去誰都沒有直接接觸過原子彈以及研製工作,何從著手呢?

原子彈研製就像要進行一場戰爭,需要多方麵全力配合協作,還要有巨大的物質條件保障。一次,毛澤東找來錢三強,認認真真地聽了錢教授的一番話後,大手一揮,對錢三強說:放心,這件事中央會統盤考慮。隻要研製工作需要,其他部門必須全力支持。由中央出麵,人、財、物肯定是不成問題的,關鍵的關鍵還是原子彈的研製技術。而技術工作的核心部門就在李覺將軍擔任院長、王淦昌擔任第一副院長,及彭桓武、郭永懷領導的二機部核工業部的九院等三大部門。

我從不迷信。既然外國人能造出原子彈來,我們中國人並不笨,也一定行。問題的關鍵,是要我們有嚴謹的科學態度,求實的工作作風,不怕犧牲的獻身精神王淦昌經常這樣向他的那些技術將領和研製工作者灌輸。由於研製原子彈涉及的知識與理論太多,好多新參與進來的同誌都得加強理論基礎學習,技術骨幹也同樣存在再學習和打基礎的必要,因此在研製初期,王淦昌不僅一方麵要抓緊時間完成好毛澤東和黨中央交給的在五六年時間內搞出原子彈的艱巨任務,同時還得利用一切時間為參與研製工作的同誌們開小灶充電。

王先生在工作中是最講效率的,誰拖延工作就得挨他訓。有一次他讓理論部主任鄧稼先完成一項計劃,鄧晚了一天,被王淦昌狠狠地批了一通。朱光亞同誌曾提到當年王老批娃娃博士的趣聞:鄧稼先後來在研製兩彈中起了重要作用,堪稱兩彈元觔之―。那時鄧稼先和周光召等都是王淦昌手下的幹將,所以王淦昌對他們的要求自然格外嚴格。

你們想想看:在二次世界大戰中,美國人在廣島和長崎投的原子彈,為什麼幾乎所有重要的建築物都倒了,而一些煙囪卻好端端地挺立在那兒?想一想,這是很有趣也很有學問的事。中國的原子彈研製離不開對國外原子彈研製過程的研究與比照。王淦昌常常把自己已經弄清楚或尚沒弄清楚的問題交給大家討論,而每一次討論就焙對研製原子彈工作的推進。

原子彈的核爆炸過程之巨大,可以摧毀——個城市或區域。在這複雜而巨大的爆炸過程中,王淦昌需要囲答一切必須回答的問題,同時還要與實驗的結果相符。為了弄清這些高難度的問題,王淦昌會幾天甚至兒個月不能靜下心來。

走,今天太累了,你帶我到王府井轉轉王淦昌往車裏一坐,許久,司機毫無反應。他火了,怎麼回事?我的話沒聽到?

王先生,對不起,您的話我都聽到了,但我不能帶你去。司機一臉委屈。

為什麼?王淦昌一臉茫然。

這是中央給您定的紀律。王府井那兒有不少日本人,您一露麵,說不準有人認出您來,所以我們不能去……

喲,我把這事給忘了。王淦昌回過神來,連忙給司機作揖,對不起,對不起。說完,他無奈地瞅瞅四周,獨自往灰樓旁邊那塊荒地走去……

核武器爆炸過程,實際是物理作用的過程。單握它,還得回到核反應前的爆炸壓縮過程。怎樣簞握這個過程呢?

王淦昌的腳下突然被荊棘絆了一下,腦子裏閃出一個伴他幾十年科學實驗的~寶貝玩藝雲室。沒錯,用雲室照相可以獲得失光照相的效果。

小夥子們,今天請你們到我家去——一趟。第二天,王淦昌讓後勤要來一輛車,然後叫上兩名年輕同誌跟他上了車。兩個小夥子一聽樂了,心想王先生是否又要請他們嚐嚐他家鄉的陽澄湖大閘蟹。到了王家,這兩個小夥子知道上當了:原來,王淦昌讓他們從床底下拉出一大堆古董來。

小心小心,這是從美國帶回來的。是我的心肝寶貝呀!看著王淦昌輕手輕腳,小夥子們也隻好賣力起來。

嘿嘿,下回我一定請你們吃大閘蟹,正宗陽澄湖的。大科學家一說起家鄉的事,就仿佛年輕]好幾十歲。

王淦昌一頭紮在他利用雲室拍攝8射線的艱苦工作中。那時我們的許多基礎技術非常落後,整個原子彈研製工作中隻有幾台很低級的計算機,而且包括像王淦昌這樣的大科學家也大多不會使用計算機技術。因此那台被中科院負責人張勁夫同誌稱為有了的計算機分給了核物理學理論家周光孖他們。中國的第一台計算機誕生於1958年,當時是電子管的,一秒鍾才運算幾十次。後來為了研製核武器,又在1959年生產了第二台計算機,晶體管的,比起第一台計其機不知強了多少倍,但即使這樣一台計算機,在今天連小學生都會嫌它水平太低,因為它的運箅能力到不了286水平。我們的前輩太了不起了,他們用最低級的技術條件進行著最尖端的科學研製。王塗昌是個計箅機糊塗他一輩子就沒人計算機的門,所有最繁雜的計算都是靠筆頭功夫。當時利用雲室進行8射線的拍攝就更不可能用計算機技術了,隻能靠手工一張張地拍攝,那雲室本來就屁股那麼大一點點地方,黑咕隆咚地整天鑽在裏麵能不難受嗎,再加上隻射線拍攝的不是普通的照相,隻射線本身就是有放射性的。一天,——位年輕同誌幹著〒著就沒個姿勢王淦昌一看就來火了:像你這樣能照上什麼東西嘛?膽小鬼,走開!說著,他自己動手,一幹——整天。當他完成——批拍攝任務後走出雲室時,才似乎發現了一個不小的問題:嗯,小青年跑哪兒去了?喲,是我把他訓跑的。得,趕緊向他賠禮道歉去!

囡囡同誌,對不起喲,昨天是我的錯,脾氣太大、太急,向你道歉。王淦昌找到那個年輕人,畢恭畢敬地說。王淦昌是原子彈研製中資格最老的大科學家,能如此平易近人,誰還能計較什麼?年輕人臊得無地自容:王先生您千萬別這樣,是我的錯。是我工作不認真,王淦昌欣慰地笑了,拍著小青年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不是—直想知道我當年在蘇聯杜布納工作時怎麼發現負超子的嗎?其實沒什麼秘密,就是靠我們幾位同誌不辭辛苦日以繼夜地拍攝片子,然後再曰以繼夜地一張張檢査片子,中間不能有一點點差錯。最後我們真的成功了。科學工作就是這樣,要有不怕苦堅持到底的作風,才能出成果。

我一定聽您的,王先牛在世界核武器史上,幾乎每一次成功的研製就像發動了一場規模巨大的戰爭。當年美國人在進行研製原子彈的曼哈頓工程時,動員了75萬人參與。前蘇聯的原子彈研製工程一直由30萬~40萬人組成的一支秘密部隊和同樣人數的幾十個特殊部門參與,並且堅持了近20年時間。中國有多少人參與了原子彈試驗?我從已經透秘的幾本書中看到有6位數以上的人參加。其實這僅僅還隻是在第一線的人馬,至於那些配合596工程的後備軍就不知其數了。王淦昌和錢三強、彭桓武、鄧稼先、朱光亞、周光召是整個核研製的總導演,不僅要統領全盤棋,更重要的是要攻克技術難關。1960年至1964年,中國什麼樣?三年自然災害,共和國除了梢神富有,其餘都陷入了困難的境地。這段歲月對王淦昌等埋頭攀登科學尖端技術的科學家來說,實在是最艱難的歲月,不可能有機會獲得外界的先進技術資料與信息。美國早已封鎖了我們陸上和空中的所有通道,我國連一些稍稍先進的技術與資料都不可能從正常渠道獲得。

有一次王淦昌與周總理見麵,他就直撞撞地請求道:總理,我真想請求能以我的真名出國訪問。那樣的話,我可以從不少朋友那裏帶回一些在他們看來是根本用不著的垃圾資料和垃圾設備。

周恩來聽後笑了:王先生,你隻要一出去,即使撿垃圾,人家情報部門照樣會把你抓起來。知道嗎?自從你們幾位著名科學家突然從日常生活中消失後,好幾次有外賓問我是怎麼回事?問我們是不是也在進行曼哈頓工程?我隻能用外交辭令告訴他們,王淦昌等先生做著他們所一直從事的專業,很忙,所以不大露麵嘛。你要是往國外一跑,那帝國主義的情報機構可是巴不得呢!

關於中國科學家怎樣在完全被人封鎖的條件下研製出了原子彈等核武器一事的秘密,幾十年來一直是西方世界不解的一個謎團,也是西方敵對分子經常攻擊我們的一大嚷舌頭根的事。直到今天,當北約野蠻轟炸南斯拉夫,悍然襲擊我駐南使館事件發生後,美國人―方麵狡辯,——方麵又無中生有地炮製了一個考克斯報告。這個報告謊稱我國在六十年代就竊取了他們的核情報,並且煞有介事地說到了我們的情報部門特別竊取了他們的激光模擬核爆炸技術。這種奄無根據的捏造,立即得到了中國政府的反擊。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主任趙啟正在5月31日針對美國的謊言,在記者招待會上嚴正指出:考克斯報告荒唐可笑。我這裏順便告訴大家一個事實,考克斯報告中提到的激光模擬核爆炸,本來依據的是中國科學家王淦昌先生1964年得出的激光慣性約束核聚變思想,中國從來沒說其他國家使用這一思想是竊取。中國核武器是獨立自主開始研製的……這段話很明確地表達了一個事實:中國的核武器研製理論與技術,都是由我國科學家自己研究出來的,而且有些技術如王淦昌的激光慣性約束核聚變理論不僅是我們中國自己研究核武器技術的寶貴財富,同時還被外國核試驗廣為運用。

我完全相信王淦昌先生如果多活一年,一定會在美國人炮製考克斯報告後立即站出來反駁。好在王淦昌的慣性約束聚變的創始人地位在國際上早已確定。王淦昌的學生、中國科學院院士王乃彥先生在13年前為祝賀王淦昌先生80壽辰時寫的一篇文章中專門作了這方麵的介紹:早在六十年代初,工淦昌先生就意識到慣性約束核聚變研究在軍事和核能開發中的重要意義。他和蘇聯巴索夫院士幾乎同時獨立地提出了利用激光打靶產生核聚變的設想。在他倡導下,經國務院同意,開始籌建中國科學院上海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的激光聚變研究工作。後來他又敏銳地注意到國際上剛剛開始發展的強流電子脈衝加速器在科學研究上的重要意義和巨大潘力。當時國際上的加速器的電子能量隻有1兆一2兆電子伏、脈衝電子為幾萬安培,脈衝寬度約為一百納秒。就在這種強流脈衝電子束加速器發展的幼年時期,王淦昌高膽遠矚地指出,這種加速器將提供一種極髙強度的脈衝中子源、8射線源和失射線源,在軍事研究、聚變研究、泵浦氣體激光和分離同位素方麵都將有廣泛的應用前錄和發展前途。為了推動這一學科在中國的發展,王淦昌先生積極地向中央領導宜傳解釋開展這一工作的重要意義。在他主持和領導下,核工業部門還專門向國家提交了開展功串脈衝技術和建造這種類型的加速器的報告。王淦昌教授為了促進這門學科的發展,到處大聲疾呼,遇到有關領導就進行宣傳,說明工作的意義。與此同時,他還親自領導這些裝置的設計和調試工作,並和同誌們一起做實驗,研究工作中出現的問題。目前國內巳建成的一些較大型的這種加速器裝置,都是與他的辛勘勞動及大力支持分不開的。由於他的努力,我國在這一科研領域中起步得比較早,而且現在已經建立了在國際上具有一定水平的實驗裝置,培養人民自己的科研隊伍。目前世界強流脈衝粒子束加速器的粒子能量已達到十幾兆電子伏,脈衝電流已達幾個兆安培,脈衝時間寬度為幾十秒,在軍事、科研和工業方麵早已有了廣泛的應用,充分證實了王淦昌教授的科學預見。他不愧是我國瀲光聚變的創始人和典基人,並被載人世界慣性約束聚變技術的史冊。王乃彥院士也是中國核物理學界的一位重要人物,他跟隨王淦昌先生從事激光慣性約束核聚變研究幾十年,如今是中國繼王淦昌之後的這方麵的課題帶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