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可是我不愛她!”吳振慶霍地站了起來,一邊走向張萌一邊說,“你還更替自己高興是不是?不管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成了我老婆,你都替你自己高興是不是?可你心裏明明知道我愛的是你!從十七八歲愛到現在三十多歲!”
他已走到了張萌跟前,雙手抓住張萌的兩條胳膊:
“當年我從大森林裏把你背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要報答我的話?後來你生了肝炎,我在連隊無償獻了一次血之後,又偷偷跑到農村衛生院去獻了一次血,人家要給我二十元營養費,我搖頭說不要錢,人家問我要什麼,我說,你們有糖廠,給我五斤糖吧,我走了幾十裏路,把糖送到營部,送到你手裏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要報答我的話?我三次將探親假讓給我們連隊的一名女知青,那是因為她哥哥和你在一個連,我倆達成了協議,她哥哥也將三次探親假讓給你!難道我做這一切你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嗎?”
張萌閉上了雙眼:“知道……”
吳振慶搖晃著她:“你說!我今天要你說出來!”
張萌:“是……友愛……”
吳振慶吼著:“胡扯!你胡扯!”
張萌輕聲說:“是……愛。”
眼淚從她閉著的雙眼中流了出來。
吳振慶終於放開她;她赤裸的雙臂上留下了吳振慶的指痕。她低垂著頭,短發遮住了臉,雙手交錯地輕輕地撫著臂上的指痕。
吳振慶瞪著她,心生惻隱,卻忽然又指斥起來:“我哥哥是最講原則的軍人,可是為了家中能有一個子女在父母身邊照顧他們,也不得不做違心的事,求他的老首長以部隊編外後勤兵的名義要把我招回城市,可你怎麼對我說的?你說我如果離開了北大荒,你在北大荒就沒有一個可親近的人了……你他媽的當年是不是這麼說的!”
張萌仍低著頭說:“是……”
吳振慶拿起了茶杯,望著它卻沒喝:“因為你這句話,老子又多在北大荒待了五年!如果五年前我返城了,今天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他又來氣,狠狠將茶杯摔了。
張萌仍一動也不動。
吳振慶進一步逼問:“你究竟愛過我沒有?你回答!”
“我……我……我的確沒往和你結婚這方麵去想過……”她雙手捂著臉哭了。
吳振慶怔了片刻,苦笑道:“沒想過……”——他仰起臉望著屋頂,“我明白了……當年你需要一個用他的整個心去關懷你、體恤你、愛護你,在你需要某種精神安慰和情感安慰的時候,給你以最大安慰的人,結果我就成了你生活中的這麼一個角色,而且是心甘情願的!一個百分之百的大傻冒!你感激的方式就是——有能力有機會的時候你將報答我一次。比如現在我落到沒有正式工作的地步,你可以四處求人為我找到一份工作!報答了,你的心理就平衡了。你也就有充分的理由忘卻當年的一切了,不必再隱姓埋名似的怕我找到你了,在我麵前也不會覺得曾欠我什麼了;而我吳振慶呢,也就應該識趣地、自覺地、永遠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他眼中也淌下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