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鄉村公子(3 / 3)

離開張百川的藍鳥車,孫建中就帶著自己手下那幾個事先等候在這裏的人到那片空地上與設計規劃城管等部門劃線釘施工木樁去了,準備著第二天的挖槽開工,四海則被孫建中委派出去采購裝槽的石頭去了。四海根本不知道應該到哪裏去采購石頭,便來到“藍夢夜總會”,站在巴台給江飄小姐打了個傳呼,讓江飄小姐快快過來,有事商量。幾個剛剛睡醒的陪舞小姐見四海獨自一人坐在休閑椅上,便湊過來,說:“四公子,寂寞了,是不是請我們玩玩。”四海大腿坐二腿地坐在那兒,眯縫著眼睛瞅著她們,笑著說:“請你們?你們誰比江飄小姐的舞跳得好。”陪舞小姐說:“喲,沒想到四公子有了江飄就學正經了,那江飄是滿天飛的人物,還能陪你白頭到老?”四海有些發惱地說:“你管得也太寬了。”陪舞小姐便使著小性子,有些艾怨地離開了四海。

江飄小姐趕到時,四海便露出了滿臉的喜色,把江飄小姐擁到了自己懷裏,也不避諱別人的注目,狠狠地親了兩下江飄小姐的腮幫。江飄小姐問:“什麼事兒,這樣急。”四海說:“想你唄。”江飄小姐說:“騙人的小狐狸,你才不會在白天想我呢。”四海說:“真的想你,想讓你幫我辦件事兒。”江飄小姐問:“好事壞事?”四海說:“孫建中讓我當他的材料員,我不知道咋當。”江飄小姐高興得連親四海幾下,說:“好差事呀,你真是個小笨蛋,連材料員都不會當,是不是求我幫你幹呀。”四海說:“夫唱婦隨唄。”江飄說:“美得你呀,想當丈夫我得考驗考驗你。”

四海與江飄小姐就這樣說說笑笑著出了“藍夢夜總會”,打輛出租車來到了離城三十裏外的一座大型石場。江飄小姐連說帶笑,連哄帶詐,外再上嬉笑怒罵,硬是把石場石頭的價格一路壓下來,一直壓到那個臉上都是飽經滄桑痕跡的老板求爺告奶連連作揖時,江飄小姐才止住了討價還價。石場老板擦著額頭上的汗,告饒著對江飄小姐說:“我的姑奶奶,市裏建樓用了我那麼多石頭,石頭的價格該和石頭一樣結實了,你們非得給我磨去一圈兒。”江飄小姐燦然一笑,說:“你是咱們這座城市的基礎,功德無量啊,計較這點兒小利太掉架了。”回來的途中,江飄小姐得意地對四海說:“怎樣,當你的助理還算合格吧。”四海說:“咱倆好好幹,將來把我爹的位置接過來。”江飄小姐說:“你當我是圖你爹的位置才跟你好的。”四海說:“那你圖啥。”江飄小姐說:“你真是個笨蛋,幹材料這差事,最容易被別人唬住了,我是怕你吃虧呀。”

工地上的情景一夜之間便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昨日的一片空曠之地今天卻是人山人海,挖地槽的、搭暫設的、卸石頭的、接電纜的這群人忙而不亂地交織在一起。西裝革履的四海背著手站在工地上,看著熱熱鬧鬧忙忙碌碌的人群,偶爾閃過幾張熟悉的麵孔,那便是從野杏村出來投奔張百川打工的人們,裏麵還有目前已經非同一般的木匠和瓦匠,他們不無例外地衝著四海極其友好地打著招呼,四海便大大咧咧地笑了下,算是回答了。

隨著工程進度的加快,四海也被孫建中催得不亦樂乎,不是今天缺東少西,就是明天缺少資金,這些都需要四海跑來跑去,四海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或者是沒有把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太放在心上,所以就忙亂得應接不暇,連與江飄小姐卿卿我我的時間也都被擠掉了。四海真有心推掉這份差事,還過著那種向老爹伸手吃現成的生活,可孫建中卻不依不饒。四海把這些苦悶講給了江飄小姐,江飄小姐一聽就笑了,說四海天生就是胎裏紅不該操心的公子命,跑資金的事兒是材料員份外的事,隻答應孫建中好了,不給他真跑,由你老爹派到工地上的人和孫建中講來講去,你呢,就往“藍夢夜總會”一坐,什麼都給你送現成的,天天有人把你當成天王老子待,何苦天天東跑西顛的呢。

四海聽了江飄小姐的話,果真就坐在“藍夢夜總會”,哪兒也不去了。四海不再到處奔跑,別人就能容易地找到四海了,四海麵對著別人漫天要價也好軟磨硬泡也好,就是毫無態度,他對別人唯一有價值的表示就是很優雅地收下別人的名片,哪怕是別人就在“藍夢夜總會”肉山酒海地招待四海,四海也不說出到底是買還是不買人家建築器材。四海牢記著江飄小姐的交待,凡想賣給四海建築材料那些人多半是懷著唬四海一把的念頭來的,不管別人的好煙名酒金錢美女都不能動心,她江飄小姐是在江湖上殺出來的人,一眼就能辯出真偽。這幾天水泥廠的推銷員、金屬公司的業務員、建材商店的經理、水暖配件的老板在“藍夢夜總會”把四海圍得個水泄不通,四海卻箴口不談業務,不管是誰掏錢誰請客,四海一律不管不問,隻是一味地吃喝玩樂。這期間,小不點兒五湖曾不止一次地勸說著四海:“四哥,成天長在這兒玩的人,不是敗家子就是就是害人精,你可得小心點兒呀。”四海滿不在乎地說:“我光棍一人怕個啥。”五湖的勸告成了蚊子叮了他,讓他感到敗興與討厭。五湖便不再勸說了,隨口唱了兩句:

立秋的西瓜霜降的花兒,

甜到頂來豔到了家……

就在這吃喝玩樂中,一筆筆業務也都談成了,究竟是怎麼談成的四海也是說得不甚清楚,因為真正的針鋒相對談判的都是江飄小姐與別人在另一種場合已經完成了,四海隻是和別人履行手續而已。每逢夜深人靜,四海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與江飄小姐同枕共眠時,江飄小姐就從四海接受的那些名片中抽出一兩張,對四海說:“明天的材料就給這小子了。”四海對江飄小姐已經是完全的信賴了,他們連如何轟轟烈烈舉辦婚禮,把婚禮搞成進入吉尼斯世界紀錄的事兒都憧景好了,連人都快是自己的了,四海還有什麼理由對江飄小姐不放心呢?四海對自己有些時候還不夠放心,可對江飄小姐卻是毫無疑問了,第二天,四海準是言聽計從地與江飄小姐敲定的人物簽訂購買建築材料的合同。一直讓四海感到欣慰的是這一批一批進入建築工地的材料,沒有一筆價格上超過孫建中規定的數額。這使孫建中對四海的工作相當的滿意,並在張百川麵前大加讚賞四海的才幹。張百川不以為然地說:“四海這小子,說不準啥時會捅婁子,你得給我看住他。”

張百川不經意說出的話在後來竟然不幸應驗了。

四海和他新交的這些朋友們幾乎天天都在“藍夢夜總會”狂歡亂舞,其中劉球球也隔三岔五地來捧場,因為劉球球是朋友帶來的,再加上劉球球也是公子長公子短圍著四海轉,四海也不再煩他了。來的次數少的反而是在這裏紅得發紫的江飄小姐,江飄小姐即使來了,也不像以前那樣以半個主人的姿態出現,更不會是步入歌台舞池,宛如一個端莊的少婦。四海每晚狂歡疲乏回到住所裏,江飄小姐準會及時開門,千嬌百媚地和四海親昵與溫存,讓四海感受到一種骨酥肉麻的舒服。

和四海成天歡樂在一起的人們,大多也都是公子哥的模樣,他們幾乎個個腰別BP機,手拿大哥大,相比之下始終讓大家眾星捧月的四海倒顯出了寒酸。四海雖然也是衣裝瀟灑,公子哥的派頭也是非同一般,可腰間卻沒有硬頭貨支撐他的門麵,使四海覺得自己很丟麵子。

這一次四海來找張百川不再是幫孫建中催要工程進度款,而是為自己要一部大哥大,四海說:“爹,我現在做這麼大的事,沒有大哥大怎能行呢。”張百川說:“你老爹做的事兒還小嗎,你看到我配大哥大了嗎?我沒錢給你擺譜。”四海說:“爹,我連個大哥大都沒有,走到哪兒不得都給你丟臉嗎?”張百川瞪著四海發怒地說:“放屁,你老爹就沒配大哥大呢,我丟臉了?”四海嘟囔著說:“爹,你手下那麼多人跑腿學舌,用得著嗎,我一天東跑西顛的,沒有大哥大怎能行。”張百川罵道:“混蛋,你天天都幹些啥當我不知道啊,你要大哥大有啥用場?不就是想臭顯擺嗎,我告訴你,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呆著,再給我惹出一點兒亂子,我就送你回野杏村。”

四海被老爹訓了頓,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可他不甘心這麼兩手空空地到“藍夢夜總會”見這群哥們,這樣的話可真的丟人現眼了,哪怕是借一個大哥大,也不至於自己在哥們麵前栽跟頭。想到借大哥大,四海首先想到的是“藍夢夜總會”的畢老板,可畢老板大哥大的號碼誰都知道,是唬不了別人的。接下來,四海想到了武警的中校,中校手裏有一部大哥大。於是,四海便徑直來到武警大院找中校借大哥大。中校微笑著拒絕了四海的要求,中校說:“四海,我這部手機是軍事用具,借出去是違反軍紀的。”四海說:“我隻借一天,我有要緊的事兒。”中校很無奈地說:“憑你爹和我的交情,借我的媳婦我都不反對,可借這個我可不敢。”四海便很泄氣地說:“不借拉倒,小氣鬼。”中校很抱歉地對四海笑了笑,就在這時有人找中校,中校也就跟著出去了,出去之前,中校還囑咐四海中午別走,離開這麼久了,要好好地喝幾杯。

如果這時候沒人來找中校,如果中校臨走時把四海惦記著的大哥大拿走,也就不會出現後來的事兒。四海對中校把大哥大放在哪個位置早已知曉,他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拉開了中校的辦公桌,看一看大哥大是否還在。令四海感到意外驚喜的是,大哥大果然還躺在中校的辦公桌裏。四海把大哥大捏在手中,給他的幾個新朋友打了幾個大哥大的號兒,果真個個叫通了。四海想也沒想會有什麼不合適,也沒有想會有什麼不良結果發生,裝進衣兜裏就出了武警的院子,回到“藍夢夜總會”與哥們炫耀著自己。

不良的結果隨後就發生了。當晚,中校在張百川的相陪下,在“藍夢夜總會”找到了四海。自然,中校和張百川誰也不會親自找出正在尋歡做樂的四海,葉老板畢恭畢敬地站在兩人麵前,替他們喚出了四海。張百川見到四海,呼地站立起來,二話沒說,掄起了巴掌,打了四海一個響亮的大嘴巴,打得四海原地轉了一圈兒。四海抹了抹嘴角上流出的血跡,大聲問著:“你打我幹啥。”張百川劈手掏出四海裝在西服兜裏的大哥大,遞到中校手中,罵著四海:“你這個混王八蛋,今天人家抓殺人逃犯正急用大哥大,你倒裝大尾巴狼給拿走了,人家因為你正停職檢查呢,官都丟了。”四海捂著臉,愣愣地看著中校。張百川不再正眼看四海,拉著中校走出“藍夢夜總會”。四海不服氣地盯著張百川的背影,心裏恨恨地說著:摟了你的小姘頭你沒打我,使了回別人的大哥大就發了這麼大火,老家夥,值得嗎?

在驅車送中校回武警大院的途中,張百川拿出了一萬塊錢塞向中校的手中,他說:“就算對你的補償吧。”中校說:“你用這錢給他買部手機不就完了,何必出這種不愉快的事。”張百川說:“就是他再偷一次大哥大,我也不給他買,四海這小子讓我慣壞了,不能再慣著他了。”中校推卻著錢,說:“錢算什麼,我又不缺錢花,我才三十出頭呀,有了這個黑點兒,我的前途就算栽在這兒了。”張百川笑著安慰道:“別傷心,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個縣團級嗎,不行咱就轉業,我起碼能幫你弄個公安局副局長當當。”

事情已經過去了,本來應該平靜下來,可禍不單行,連四海自己也沒有料到,他會惹下塌天大禍。出事那一刻,四海絲毫不知道已經出事兒了,他依然在“藍夢夜總會”沉浸在燈紅酒之中。這幾天,夜總會來了個小巧玲瓏的甜妹子,唱起歌來楊鈺瑩一樣的甜,模樣也是一朵小花似的俊,耳下的細絨毛嫩得能掛出露珠來,是與江飄小姐的奔放熱烈截然不同的嬌小柔美。四海擁著她下舞池時,她竟慌亂得連最簡單的舞步都不知怎樣走,四海對這個初涉舞池,還不懂男女之間心旌搖蕩事情的傻妹子感到很有味道。正在四海沉醉於教傻妹子舞步的時候,有人慌忙跑來告訴四海,出事兒了。四海當時驚得呆傻在那裏不動了,好半天才想起給江飄小姐打傳呼,可江飄小姐卻杳無音信地沒有給四海回電話,四海便有了更加不妙的預感,他心神不安地覺得江飄小姐似乎也出了不詳的禍事。

出事的地點就在孫建中正在建築的“不夜城”那幢大樓上,禍事是在掌燈時分驟然而至。出事之前,一切都是安詳狀態,沒有一絲不良征兆,孫建中決定挑燈夜戰,趕出工期,好拿取提前交工的每日千分之五的獎金。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般一連串白熾燈的映照下,那幢初具規模的大樓已經顯得很壯觀了。加班的工人正在把剛運來的水泥預製板通過吊車送至高層,然後一塊一塊地鋪到框架上。高樓上的工人們揮汗如雨地推著他們稱為“炮車”的運輸工具,把吊在“炮車”下的預製板一塊接一塊地鋪下去,轉瞬間他們就鋪出了一片平坦的樓麵。

正當他們沉浸在勞動所帶來的悅快中時,災禍的魔爪卻從他們的腳下偷偷地漫延過來,厄運便突由其來的降臨到他們的身上。兩塊預製板在毫無聲息的狀態下,在他們運足力氣推“炮車”的腳蹬在這兩預製板上的一瞬間突然斷裂,三個猝不及防的工人在訇然響起的巨聲中,三顆頭顱像狂濤中的一葉小舟,驟然沉沒。驚得駭然的工人們猛醒過來,丟棄了手中的勞動工具,拾起撬棍之類,跑進灰塵滾滾的樓中,試圖救出他們。然而,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地發生了,兩死一傷的事實殘酷地擺在了他們麵前。死者的全身被擠在破碎的樓板裏,腦袋已經扁了,白中帶紅的腦漿一灘一灘地噴射在四周,七竅的血繼續往外流著,他倆的臉上罩滿灰塵,眼睛也是閉得死死的。那個傷者已經昏死過去,所幸的是僅僅雙腿夾在破碎的預製板中。

在救出傷者拖出死者的過程中,工人們意外地發現這些破碎的樓板居然沒有一根鋼筋相連,鋼筋僅僅是裝模做樣地擺在兩頭唬唬人而已。傷者在救護車的鳴叫聲中遠去了,死者清冷地躺在冰涼的地上。工人們立在屍體旁默默無語,工地上一片寂靜,隻有燈光仍然如故地照耀。一個死者的好友突然狂暴地罵起來:“缺德呀,造這種預製板的人,也不怕天打五雷轟,缺德呀,張四海,我操你死媽的,你得了多少好處進來這種缺德貨。”

四海在得到壞消息還沒有來得及躲避的時候就已經被警察捉走了。自然,孫建中也擺脫不掉被拘留的命運。那幢正在施工的樓,一夜之間就人去樓空了。那些把建築材料賣給這個工地還沒來得及收回貨款的人們蜂擁而至,紅著眼睛到處找人要錢。四海和孫建中這兩個債主都已經進去了,他們自然要不到錢,於是他們就找張百川,張百川是總頭兒,不找他找誰,再說了材料員又是張百川的兒子,找他便更有理由了。張百川經曆的事情多了,早就準備好了應變的辦法,豈能讓這群人摸到自己的身影,他應付自由地避開了這些人的圍追堵截,毫不間斷地繼續指揮自己手下的一座座工程順利施工。

劉球球自然而然地成了討還債款和討還血債的雙重領袖,他在死者家屬和債權人共同擁戴下,雄糾糾氣昂昂地踏上的討債的路。四海的犯事極大地鼓舞了劉球球的勇氣,在此之前,他通過與四海的多次接觸,很準確地摸出了四海這個“武林高手”純粹是徒有虛名,他為自己被草包一個的人嚇住了感到特別羞辱,他無論如何也要借這機會報複四海,並且揚言,必須廢掉四海這條狗命,給死者償還血債。

這樁事故對於張百川來說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死人的事在建築工地上是時有發生的,令張百川撓頭的是,這場事故的直接責任人是他的兒子,這使張百川感到處理善後的麻煩。這幾日,張百川使出了全身的解數,把孫建中搞了出來。在張百川的暗自配合下,質量監督站對所有建築材料的材質單和產品合格證一一查對,沒發現什麼不附合程序方麵的問題,問題是有人偷梁換柱地塞進了這批僅在頭處有五公分長鋼筋的假預製板,才發生了這起重大事故,孫建中並沒有什麼過於嚴重的問題,隻承擔領導責任而已,不會有被判刑的懲罰。看起來,這似乎是張百川保出了孫建中,實際上,張百川是很容易地把將要附加給自己的民事責任和無法向甲方交工的違約責任等等一切麻煩全都交還給了孫建中。孫建中掙大錢的希望徹底破滅了,剩下的隻有狼狽不堪地躲避和焦頭爛額地應付。

警方對唯一能提供製造假預製板生產廠家的四海進行深入細致的審訊,令警方極為失望的是,四海除了交待所有的建築材料都是江飄小姐搞來的,就再也提供不出有價值的線索了,連續不斷的審訊竟然再無收獲。疲憊的警察便隻好有些調侃地詢問四海有關“藍夢夜總會”的事情,四海這才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哪個小姐的舞跳得好歌兒唱得好模樣長得好,哪個廚師能做出哪幾手好菜,哪個公子哥能有多少個鐵子,哪個小姐陪宿的價兒高,哪個小姐不值錢,吃口飯就跟人走,哪個公子嫖娼比賽得了冠軍,哪個公子陽萎早泄,等等等等這一切,四海交待得極為生動。警察除了記下賣淫嫖娼者的名字和次數以備罰款之用外,再也不詢問四海了,看來四海對造成這起人命事故最跟本的原因並不十分清楚。

開始的時候,四海以為老爹很快就能把他領出去,就像小時候他偷生產隊苞米被看青的逮住了一樣,隻要老爹一出馬,很快就被放出去。遺憾的是,老爹根本就沒有來看他,四海在痛恨老爹的同時也就更盼老爹的出現了。長時間在“藍夢夜總會”享盡人間天堂生活的四海,冷丁住進了拘留所,真正地體味到了由天堂到地獄的經曆,難以下咽窩頭鹹菜怎能像肉山酒海那樣讓人迷戀呢。四海立刻消瘦下來,警察審訊他時,他滿嘴哭腔地說:“用你們教育我嗎,我又不是黑道上的人,講那個狗屁義氣幹嘛,我知道的話,能不說嗎,也不是我生產的大板壓死了人,我怕個啥,再說了,我願意在這裏麵受洋罪嗎,誰不願意在外邊吃香喝辣的。我還巴不得你們立刻就抓住那個造假大板害死人的人,我好早點出去。”

警察無可奈何地放棄了對四海的審訊,工地材料員居然不知道材料從那裏購來的,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除了四海這樣的浪蕩公子,別人想做都做不出。警察開始了尋找江飄小姐的工作,江飄小姐是這場事故的核心人物,找到江飄小姐就等於找到了最終的答案。然而警察卻找不到江飄小姐的影子了,早在抓四海的時候,警察就注意到了江飄小姐有涉案的嫌疑,卻沒有料到江飄小姐居然是比四海還要重要的人物。於是,警察圍繞著江飄在進料的渠道上進行了大量的調查,調查的結果令警察們瞠目結舌,在短短的數月中江飄連吃回扣再掙差價居然從中拿走了近十萬元的好處,這還不包括最後一筆查無出處的無鋼筋假水泥預製板的收入。這些種種好處原本是孫建中留給四海掙出幾萬元的機會,用此來取悅於張百川,不料卻被江飄小姐給鑽營了,從中又擠榨出了更多的好處。浪蕩公子四海除了吃喝玩樂之外,竟然一無所得,江飄小姐輕鬆地逃逸而走,不知到哪一座城市做河飄小姐或是海飄小姐去了,還把罪過的包袱甩給了四海。

當然,四海對江飄小姐的罪過跟本無從知曉,就是他在得到那個壞消息驚呆了的時候也不相信這場事故與江飄小姐有多大的關係。四海蹲在小號裏,還念念不忘江飄小姐,惦記著江飄小姐為啥不給他回傳呼,是不是出了啥事兒。直到警察把調查來的大量證據擺在四海麵前的時候,四海才傻了眼,他萬萬沒有料到天天和他同枕同眠形同夫妻侍候他心蕩神馳的江飄小姐,居然是通過他榨取到了驚人的錢財。

四海麵對著苦口婆心的警察傷心地蹲下來,這時的陽光從監房的窗子投進來,留給地上一道道鐵柵欄的痕跡,四海覺得那一道道陰影變成了一把把刀子,割裂了他的心,他平生第一次品嚐到了心碎了的滋味。四海絕不心疼這筆財富的遺失,他從來沒有想過當一個腰纏幾十萬的富翁,他是為自己徹底地丟失掉了江飄小姐感到痛心疾首。四海是真心地喜歡江飄小姐,他想不通,憑江飄小姐的能力,與自己結婚後接老爹的班毫無問題,何苦貪圖錢財欺詐他呢。瀟灑的四海再也無法瀟灑起來了,伏在地上失聲痛哭:“江飄呀,江飄,你這個狠心的壞娘們,你坑苦我了。”

這一時期,張百川暗地裏與劉球球進行了一場艱苦卓絕的鬥爭,終於以流氓罪盜竊罪詐騙罪等諸多罪名把劉球球送進了監獄,估計最起碼也得判上十五年。如果隻判上三五年的,張百川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大動幹戈了,三五年轉眼就過,如果打通關節也就用不上在監獄呆上多久,出來了反而更受其害。張百川動一回劉球球也要動得值個兒,不讓他在監獄裏呆上小半輩決不罷休。

本來,張百川是不願意動劉球球的,劉球球的存在多少能緩解黑道上的人對他暗中下絆子,自己也能少操一方麵的心,可這樣他就等於把孫建中送進了火坑,讓黑道上的人隨便宰割了,這樣對下屬不管不問,今後誰還肯替他賣力氣呢。張百川必須穩住孫建中,幫助孫建中收拾爛攤子,有人在前麵頂著,總比自己收拾爛攤子強,還能鞏固自己在建築業中的名聲和地位。更何況孫建中是因為自己的孽子張四海而蒙受巨大的損失呢,張百川更不應該坐視不管了。令張百川更為耽憂的是,日後就等於和黑道上的人都絕交了,這完全不同於四海給劉球球的當頭一木板,那不過是皮肉之傷,轉眼即忘,現在他對黑道上的人是傷入骨髓了。今後的日子他隻能完全依靠警方維護他的利益了,少一方的幫助,這無疑加大自己處理事務的難度。雖是如此,張百川卻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盡管日後黑道上的人會找他的麻煩,還不至於動手傷害他,畢竟他還能給很多人帶來經濟上的好處,沒法讓別人離開他。張百川最擔心的是自己的兒子四海,四海胡花了人家許多錢,又不能繼續給人家辦事兒了,何況自己把劉球球送了進去,一旦四海被放出來,黑道上的人絕不會放過四海的,現在,張百川連自己都不知道咋樣安置四海了。

把一切都安定下來的張百川終於坐到了公安局長的辦公室了,他要為四海的事兒與公安局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張百川是選擇一個極為睛好的天氣事先與局長勾通好了才來到這裏的,局長與張百川早已有了非同一般的關係,所以一直在局裏那間高檔小會議裏等待著。局長料到張百川遲早也要為四公子的事兒來找他,他也醞釀好的情緒,決不答應釋放四海的請求。

張百川在局辦副主任的陪同下大踏步走進了小會議室,這個小會議室的裝修就是陳朗設計張百川找幾個人給施工的,他幾乎熟如自家地邁了進去。局長站立起來伸手與張百川熱烈地握在一起,隨後吩附人趕快端來水果。張百川沒有像慣常那樣隨即坐下,他很隨便地走到窗前,把半遮的窗簾拉開了。窗外明朗的陽光便浩浩蕩蕩地直泄進來,讓人們的心情頓時感到開闊。局長首先開話了:“今天除了說情之外,咱們海闊天空談什麼都行。”張百川笑了下說:“你把我看得太小氣了,我今天專程找你是學法來了,我是個大老粗,不懂法,你得好好教我。”局長沒有接張百川的話往下說,他不知道張百川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便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一味請張百川吃水果。張百川直截了當地問:“實話跟我說,我家老四的罪得判多少年?”局長說:“那是法院的事兒,四海查實的犯罪行為隻有一項,就是玩忽職守,我估計頂多兩三年。”張百川說:“你想法再給他添點罪吧,多判他兩年。”局長有些不高興地看著張百川,說:“老兄,你是不是對我有想法了?”張百川站了起來,哈哈大笑著:“多心了,多心了,老弟多心了,我那個孽子讓他在外邊多呆一天我就為他多耽心一天,恐怕哪一天會抱著他屍體來找你,還是呆在你這裏我放心。老哥說的是真心話,老哥隻有這一個還像回事兒的兒子,你就幫我好好管管吧,一直管到我放心的時候再放出來,好嗎?”局長望著張百川陷入到困惑之中,別人的父母頭拱地也要弄出孩子,張百川卻願意把孩子留在裏邊。局長沉思良久,末了,隻好對滿懷期待望著他的張百川點了點頭。

張百川走出公安局的時候,顯得極為輕鬆。

_拱地也要弄出孩子,張百川卻願意把孩子留在裏邊。局長沉思良久,末了,隻好對滿懷期待望著他的張百川點了點頭。

張百川走出公安局的時候,顯得極為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