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3 / 3)

老郭和李處對視了一眼,愣了一會兒,老郭說:“是同事。”

值班醫生說:“家屬呢?趕緊通知家屬!”

李處又朝老郭看看,欲言又止,老郭說:“我們馬上通知。”

值班醫生回頭看見了失魂落魄的顧紅,覺得有些奇怪,說:“顧醫生,你沒有走?你來看看,情況不太好啊,大麵積心肌梗死!”

顧紅盡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協助值班醫生替秦重天作檢查,情況相當嚴重,顧紅急道:“高醫生,不能再拖了!”

值班醫生說:“是的,立即手術,一分鍾也不能拖了,但是家屬……”回頭看著李處。

李處說:“去打電話了。”正說著,出去打電話的老郭進來了,沒有找到王依然,人不在單位,手機也沒有開,顧紅一急,掏出自己的手機給夏同打電話,話還沒有說完,值班醫生緊緊盯著心電圖的變化,說:“情況不好,不能再等了!”

搶救室的氣氛一下子緊張得要凝固了,大家束手無策,你看我,我看你,顧紅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說:“我簽字。”

一言既出,大家都驚訝地盯著顧紅,顧紅來不及解釋什麼,讓護士遞過手術單,簽上自己的名字,看值班醫生有些舉棋不定,顧紅說:“高醫生,別再猶豫了!”

除了手術醫生和護士,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值班醫生看了看顧紅,說:“顧醫生,你……”

高醫生的意思,想要顧紅留下,至少他心裏也能踏實一點,但是顧紅卻搖了搖頭。在手術台上經驗豐富、意誌堅強的顧紅,此時此刻,看到秦重天緊閉的雙眼,蒼白的臉,她的心一下子變得那麼的脆弱,顫抖得那麼的厲害。都說再好的外科大夫,都不敢給自己的親人動手術,就是在這一瞬間,顧紅突然覺得,秦重天是她的一個親人,一個說不清感覺的很親很親的人。

手術器具互相敲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響,多少年來一直伴隨著顧紅,鼓勵著顧紅,即使是在生命最低沉最難熬的日子裏,隻要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響,渾身就會產生出無窮的力量,什麼痛苦,什麼憂愁,都會在這動人的聲響中消失了。但是今天完全不一樣,顧紅聽著這樣的聲響,心一直都在戰栗,無論如何,她也不能逼迫自己在這裏待下去,她逃也似的從搶救室裏退了出來。

老郭李處和小王,正坐在外麵的長椅上,顧紅默默地看了看他們,無言地坐下了。

過了一會兒,老郭才問道:“顧醫生,您和秦重天或者王依然是親戚?”

顧紅搖了搖頭。

老郭又問:“那麼你是……”

顧紅說:“我是醫生。挽救一個人的性命,是醫生的天職,來不及考慮更多的東西。”

老郭點了點頭,他們再也沒有說話,一直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

王依然出現在醫院搶救室的走廊上,這裏壓抑得快要凝固的氣氛,一下子擊中了她。她整個的人,完全麻木了,兩條腿更是不聽使喚,一步也邁不動了。顧紅迎了過去,喊了一聲:“王老師!”眼淚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世界古跡遺址協會秘書長瑞安再次來到南州。一見到到機場迎接他的唐朝,瑞安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唐朝,他正在為南州努力,作為一座曆史古城,作為一個完整的整體,南州應該以一座城市的名義,申報世界遺產,這是有可能、有希望也是具備相當的條件和資格的。但是,因為錦繡路,改變了這個可能發生的事實,以整座城市的名義去申報的可能性,隨著錦繡路的開工已經徹底地失去了、不再可能了。也就是說,瑞安認為,錦繡路的改造,從某種程度上說,改變了古城的格局。

瑞安的急迫中,充滿了遺憾,充滿惋惜和焦慮。一下飛機,瑞安就提出,要去看錦繡路。

唐朝也深知,混得過初一,混不過十五,瑞安此行,不讓他看改造中的錦繡路是絕不可能的,與其拖拖拉拉,心存僥幸,不如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該怎麼就怎麼吧。

說起來,瑞安的觀點,就是唐朝當初的觀點,幾乎如出一轍。所以,按道理,即使唐朝考慮內外有別的政策和分寸,不便當麵附和著瑞安說下去,但瑞安的話,一方麵是句句說在唐朝心裏的,另一方麵,唐朝也是早就有過這樣的預言。所以,現在麵對瑞安的激動,唐朝應該更激動,更激憤,更頓足捶胸。但是,此時此刻,唐朝的心裏,卻隻有悲哀,沒有別的。

但即便心頭沉重無比,唐朝並沒有亂了分寸,車子直接開到了豆粉園所在的位置,還沒有下車,始終皺著眉、臉色沉峻的瑞安,眼睛卻一下子亮起來,被豆粉園正在砌高的圍牆吸引住了。

建設中的豆粉園,正在移植一些參天的古樹,園中尚是一片淩亂,但卻已經深深地震動了瑞安。瑞安略帶驚訝地四顧著,感受著,此時此刻,站在一個建築工地上,瑞安感受到的不是工地的嘈雜和煩亂,即使是滿身灰土的建築工人們,在瑞安眼中,他們的動作,他們的舉止,都顯得那麼的文靜和細致,更何況那些無言無聲的青磚、古石、精致的木料、遷移中的古樹,無一不在滲透出讓人能夠安下心來的氣息。這種寧靜的氣息,撫慰著瑞安的焦慮和煩躁。

豆粉園還在移建中,豆粉園的精氣、豆粉園的靈魂已經先來了,已經在這裏安營紮寨了。瑞安在迷惑中抑製不住地興奮起來了,他對正在視察豆粉園工程進展的林冰說:“林女士,我十分佩服你的眼光和見識……”

林冰說:“瑞安先生,這不是我的眼光和見識,這是顧家語先生的遠見卓識。至於我,我的見識和魄力,都是遠遠不夠的,至少我對一些問題的認識,很被動,到今天我才明白,南州這地方,是遍地黃金,不僅在建設和發展中處處有商機,就是在保護的項目中,也是大有可為的。這一點,我遠遠趕不上王博,所以,錯失了機會,對不起顧先生的信任和重托啊。”

瑞安道:“誰?王?王博?他是誰?”

林冰說:“瑞安先生,我建議您去舊衙前看一看,您也許會有更多的收獲。”

瑞安回向唐朝看看,唐朝點了點頭,跟在一邊的邵偉,已經拿著手機在打電話通知了。

張錞於來向林冰報告什麼事情,林冰不等他說話,當頭就問:“張先生,我讓你去找的《南州名人故居概述》,怎麼還沒拿來?”

張錞於欲解釋什麼,林冰卻擺了擺手,說:“你不用跟我多說,我不聽任何解釋的,隻要知道有這本書,你就一定要找到,而且,要快!”

半小時後,瑞安一行已經來到舊衙前,參觀3號的吳學瀾故居凝德堂,這裏,居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搬遷走了,修複工作已經開始。瑞安奇怪地問唐朝:“前不久我來過,這裏還住著幾十戶居民,怎麼一夜之間就沒了?”

唐朝今天一直心神不寧,幾乎沒有說一句話,此時聽瑞安問到頭上,無法了,隻得應付道:“有個民營企業家,叫王博,出資的。”

瑞安卻來勁了,說:“王?王博?我能不能見見他?我現在就想見他!”

唐朝一直想瞅空到一邊去打電話,但當著外賓的麵這樣做,實在不禮貌,正心急如焚,忽然見夏同進來了,趕緊將瑞安打發給夏同:“夏同,你給瑞安先生介紹一下,他好像很感興趣。”

夏同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王博的情況,說了說修複吳學瀾故居的背景和今後的想法,包括建立吳一拂木雕收藏館的計劃。

瑞安聽著頻頻點頭。

夏同也不掩飾自己的激動,又說:“以前,我們經常來這裏,站在門外的那座橋上,心裏實在是有點茫然,看叢生的雜草,看破敗的門楣,看居民提著馬桶水桶進來出去,看爐煙嫋嫋,才恍然而悟,滄海桑田,時間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啊。南州有許多名人故居,住進了幾十戶上百戶人家,路進有致的建築,任意地分割了,疏密相間的庭院,胡亂地填滿了,哪裏還有典型可言,哪裏還有古意可尋啊。我那時候問自己:難道曆史真的遺棄了吳學瀾?難道我們真的失去了凝德堂?”

瑞安的眼睛裏放射出了興奮的光彩,接著夏同的話說:“曆史終究又開始延續了,也許因為中斷,也許因為痛惜,曆史也終究出現了一些奇跡,比如,她能夠將兩個遠隔二百年的毫不相幹的人聯係起來:吳學瀾和你們這位王先生,一個是古代的詩家,一位是現代的商人,曆史就將他們結合在舊衙前3號了。我不認識這位王先生,也不知道這位王先生從前的經曆,更不清楚他對古建築的鍾情和摯愛從何而來因何而生,但是他的行為,得到了我的敬重和讚賞。”

夏同說:“保護舊南州,這個功德,是不亞於建設一個新南州的呀。”,

瑞安道:“說得好,這個功德,不亞於建設一個新南州,說得太好了!”瑞安說著,不由自主再次伸出手去,和夏同握手,“夏先生,這次來南州能見到你這樣的對南州曆史文化如此癡情而又如此熟悉了解的年輕人……”

夏同正要說什麼,卻被剛剛到來的吳一拂打斷了:“好哇,夏同,跟老外吹起牛皮來啦?”

夏同笑著向瑞安介紹道:“這就是我們剛才提到的吳一拂。”

瑞安道:“就是要建吳一拂木雕收藏館的吳一拂吧?”

吳一拂卻突然臉色一沉,道:“誰說吳一拂收藏館,是南州木雕收藏館。”

瑞安並不清楚其中的故事,倒是夏同有些奇怪了。剛想發問,吳一拂手一擋,又道:“你們都以為我要命我的名字啊?我才不要這個名呢,這些東西,我早就給國家了,既不是你夏同的,不是他王博的,也不是我吳一拂的,就是國家的……”

夏同說:“那你還天天跑工藝博物館去跟他們吵架,還哄騙我們一起去吵,現在吵到了,你倒不要了?”

吳一拂說:“誰說不要,我當然要,但我是代南州要的,你以為我真的要去討回來,我那麼小肚雞腸,送出去的東西還討回來,是我吳一拂會做的事情嗎?我隻是看他們不當回事情,來氣,嚇唬嚇唬他們的。現在,我可以替他們管起來了……”

夏同說:“那是要在王博的凝德堂裏,放一塊國家收藏館的牌子?”

吳一拂狡猾地道:“你不懂了吧,這是公私合營,這叫兩塊牌子一個班子嘛……”吳一拂說著得意地大笑起來,好像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又拍拍夏同的肩,“小朋友,到底還嫩嘛,跟不上我的思路了吧,嘿嘿!”

這天晚上,夏同在日記中記道:“今天聽吳一拂一番話,再一次感受著一句老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整個下午,唐朝一直有點魂不守舍,實在無心和瑞安談這些話題,他把瑞安推到夏同那裏後,也顧不得禮貌周全,便走到一邊,去給梁小兵打電話。

田常規三天前去北京開會,說定今天趕回來,和唐朝一起宴請瑞安。但唐朝有些不放心,怕田常規趕不回來。梁小兵在電話裏告訴他,田書記已經下了飛機,上了前去機場接他的小車,正在回來的路上了,晚飯前肯定能到。

唐朝稍稍放了點心,今天要和瑞安談的事情,十分重大。唐朝任他一向自以為能力強,水平高,今天也覺得有點擔不起來的感覺了。但唐朝心裏很明白,他的不安和空虛,並不是因為要談的事情本身。

雖然梁小兵已經將田常規的行蹤說得很清楚,但唐朝仍然堅持讓梁小兵把手機交給田常規,他要和田常規說話。田常規哪能不清楚唐朝的心思,接過電話說道:“唐市長,你放心,我會準時到的。”他知道唐朝不想放電話,停頓了一下,終於說,“唐市長,秦市長的事情,有轉機了,你我今天的任務,是陪好瑞安先生,今天要和瑞安談的事情,也是我們南州的頭等大事啊。”

唐朝這才掛斷了電話。

兩天前的晚上,當紀委幹部已經守在飯店門口、秦重天卻渾然不知還在和人拚酒的時候,田常規已經得知了秦重天出事的消息,聞舒的電話也幾乎是同時追到北京的。

田常規震驚過後,慢慢地冷靜下來,先將思路捋了一下,關於引進資金發回的點子問題,一直是個含混不清的概念,如果秦重天在作出決定之前,向市委彙報過,市委是完全可以承擔這個領導責任的,但是秦重天做事情太無規矩、太無章法……當然,田常規和聞舒一樣,心裏都明白,秦重天不是無法無天,他是怕彙報了領導不同意不批準,他就無法做事,所以先斬後奏,這是秦重天的一貫風格,現在卻……想著想著,田常規腦海裏突然一閃,閃出一個亮點,他依稀記起,梁小兵曾經跟他說起過,秦重天曾打電話找他,要彙報工程引進資金的事情,當時梁小兵告訴他,田書記不在南州,讓秦重天過一天再打電話,秦重天卻在電話那頭“啊哈”一笑,說,我就知道田書記不在家才打來的嘛,說著也不管梁小兵聽不聽,就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然後,也不等梁小兵有什麼回話,就掛了電話。

這麼看起來,秦重天真是機關算盡,故意找領導不在家的時候,打電話,把這事情跟秘書說一說,算是彙報過了,趕緊就去幹了,事後領導如果追問起來,他就會說,我彙報過了,誰讓你們忙不過來過問呢。

田常規腦海裏閃亮的點就在這裏,而且這個點,是梁小兵給點亮的。平時大家都覺得梁小兵整天迷迷糊糊,盡想著“詩人在寒風中瑟悚發抖”之類,其實在工作上,書呆子氣的梁小兵有一大長處,就是辦事認真,認真到有時候田常規都會嫌他瑣碎。比如,梁小兵在電話機邊永遠擱著一支筆和一疊紙,他所接的電話,無論是找他的,還是找田書記的,無論是說什麼的,事無巨細,他都隨手將電話的內容記下來,事後交給田書記看一看,再送到機要室存檔,辦公室主任說過他好幾回,辦公室從來沒有這個規矩,以後就不要弄了,但是梁小兵我行我素。起初田常規還覺得這個規矩也挺不錯的,後來漸漸發現其煩無比,受不了了。梁小兵卻認真地說:“你看不看是你的事情,我記不記是我的事情,我從七歲起,就有記日記的習慣,請田書記不要幹涉我個人的愛好。”

田常規也無奈何他,說:“那你就愛好吧,別來煩我啦。”田常規當時見梁小兵這麼頂真,還跟他開個玩笑,說:“天天這麼記多累,你不如搞個電話錄音,不全解決了。”

梁小兵說:“不一樣的,文字的感覺,是任何其他東西代替不了的。”

田常規道:“原來你是要找文字的感覺啊,我還以為你工作認真呢。”

那天晚上,遠在北京的田常規,將思路捋到這裏,腦海裏突然亮了,當即抓起電話,打到梁小兵家裏。

第二天一大早,梁小兵到辦公室,將厚厚的電話記錄翻了出來,果然找到了秦重天彙報引進資金返回點子的那一段詳細記錄,田常規讓梁小兵在電話裏給他念了一遍,梁小兵念完後,田常規停了一會,說:“你再給我念一遍。”

梁小兵“咦”了一聲,但沒有多說什麼,又念了一遍。

掛了梁小兵這邊的電話,田常規立即撥通了聞舒的手機,小惠告訴田常規,聞舒剛剛進省紀委馮書記的辦公室。田常規一反平時的謙和態度,說:“就算是走進了中紀委書記的辦公室,你也讓我跟他說一句話。”

田常規沒有開完北京那邊的會議,就趕回來了。他讓梁小兵來機場接他的時候,帶上那份電話記錄,梁小兵奇怪地說:“我不是已經在電話裏給你念過兩遍了嗎?”

田常規說:“不一樣的,聽的感覺和看的感覺是不同的,親眼看到的感覺,是其他任何東西代替不了的。”

梁小兵吃了他回過來的一悶棍,不服,說:“回來看不行嗎?”

田常規說:“不行,我車上就要看。”

梁小兵說:“那也隻有複印件了,原件省紀委拿去了。”

這一份電話記錄,確實給秦重天的事情帶了轉機,秦重天在電話裏應付梁小兵的話,撥出款項的具體數字、撥款的方式等等,與事實完全一致。

與此同時,廣州有關部門也重新核實了情況,查出了全部的事實:葉白帆通過廣州某銀行的一位科長從銀行違規操作拿出來的錢,但是點子費是從葉白帆賬上走的。葉白帆對南州的城市建設這塊大蛋糕是情有獨鍾的,所以肯出大力幫助秦重天,並且告訴秦重天,按行規,南州方麵支出的點子費中,還可再返回一部分,秦重天大喜,當即給了葉白帆一個賬號,並且吩咐葉白帆不得透露給任何人,包括這件事情的媒人尉敏和劉廬。葉白帆便將再返回的三十萬打了過去,當時葉白帆也擔心秦重天會不會私吞,便旁敲側擊向尉敏和劉廬了解情況,哪知這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秦重天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工資用到工程上去,決不可能沾到工程上一分錢的。葉白帆後來在電話中萬分感歎地對王博說,唉,想不到,我們一個市長,也已經難到對三十萬都垂涎欲滴的地步了啊。

王博當然相信秦重天在公私問題上的幹淨,但他何等的敏銳,當即了解了這三十萬是劃到了長洲區街坊改造實業公司去了,王博哪能不明白秦重天的用心,當天就召開了集團董事會,決定立即上馬吳學瀾故居的工程。

當天晚上,就在田常規唐朝和瑞安談判南州市如何接受世界古跡遺產協會資助的時候,省紀委的調查結論也出來。

李處他們片刻沒有耽擱,直接來到醫院,在病房裏向秦重天宣布:“談話”結束。

病情已經好轉的秦重天,得意洋洋地對李處小王說:“你們看看,我說的吧,共產黨的監獄關優秀共產黨員的事情也是有的嘛,現在你們承認了吧?不過呢,共產黨平反冤假錯案的速度也是首屈一指的嘛……”他“哈哈”笑著,渾身的骨頭一根根地都輕飄了起來,大嘴一張,又說,“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麼嘛,覺得我這個人有兩下子,是不是?現在我可是——那歌裏怎麼唱的?曆經苦難癡心不改,等哪一天,我老了,功成名就,寫自傳的時候,我的人生色彩,可真是五彩繽紛啊,至少比起你們這些人,我就多了一次有被共產黨‘雙規’的經曆,哦,不是‘雙規’,是‘談話’,多了一次‘談話’——”他見大家有些尷尬,才停了下來,但是嘴裏實在是廢話太多,收不住,又道,“李處,小王,老郭,這就是說,我今天可以回家過夜啦!”

正守在旁邊的顧紅臉色一沉,說:“誰說的?”

秦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