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建的話說得很硬,小羅聽了,也隻好作罷,輕輕的來了,正如他輕輕的走,揮揮手不留下自己的一點禮品。林文建從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知道他今晚的心情一定很失落,如今的年輕人總以為關係比什麼都強,挖空心思都想當領導,隻有做了領導,才能享受更多的特權和利益,收入也才會水漲船高,這也難怪,世風如此,任何人都難免俗,話說回來,如今誰當領導都是當,既不是戰爭年代當領導要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也不是收糧派款的年代,領導要有兩麵三刀的本領,一般的規律是:誰會跟,誰會跑,拿錢買,誰就能上。
送走了小羅,林文建本來波瀾不驚的心重又變得複雜,黑夜給了他思維的飛翔,他無心再寫郵件,更無心入睡,關淩夾在鮮花裏的小卡片還放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他撿起來又看了看,月光斑斕地印在上麵,切割出一種悲傷,眼睛裏演繹出一種蘭花的虛幻,然後是奚若蘭的衣袂飄飄,突然,一種負罪感充鬱在他的心裏,他感覺同時褻瀆了兩個女人,褻瀆了她們對自己的純潔,他靠在沙發上感覺不到一點溫暖,整個身體像浸在一條冰冷的河裏,寒冷而孤寂,這世上什麼東西最能改變一個男人?他問自己,是酒還是女人,抑或權力還是真理,不是,又都是,究竟是什麼?時間,應該是時間,不是說時間能改變一切麼,再熾熱的戀情也兌換不了時間,可這種改變太殘酷無情了,他不願去想,更不願去嚐試……
第二天早上醒來,林文建一看表,快七點了,他趕忙起來衝了個澡,打電話要司機小趙開車來接他,因為按照昨天的安排,今天上午金山分局八點半鍾開始舉行幹部競聘演說,他下樓隨便在街頭買了點早餐吃了,趕到會場時,何其樂和戴副局長他們都已經在等著。
競聘會場布置得比較莊重,主席台的上方懸掛著幹部競聘演說大會的主題橫幅,會議室的牆壁上貼著“公平競爭,選賢任能”等各類關於幹部選拔的標語,會議由戴副局長主持,林文建和何其樂他們坐在評委席上,按照程序,先是舉行三個副局長的競職演說,吳建平抽到了第一個簽,林文建有段時間沒看見吳建平了,今天看到他,除了清瘦些,還是那麼精幹和沉穩,吳建平的演說不過十五分鍾,但內容簡練,闡述的施政措施具體到位,重點也突出,加上他平時為人和藹樸實,因此博得了下麵的陣陣掌聲,林文建聽了,感覺很好。上次章健夫中途發難,致使對他的任命流產,林文建當時就覺得不公。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命運重新給了他機會。從剛才的情況來看,林文建相信他完全能夠把握住機會。
前麵的幾個都演講完了,有的慷慨激昂,空喊口號,催人尿下;有的平鋪直敘,邏輯混亂,語言就像動物標本一樣冷漠無光。林文建越聽越生出一種無聊,心裏一聲歎息,文化到了這一代已經荒蕪,這些七○後、八○後已經失去了可以建築和守護的精神家園,也許我們的後輩不再會有“惻隱之心”,不懂“雖千萬人吾往矣”,不知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隻會說,“我看你可憐”,“老子跟你拚了”和“我要嫁給你結婚”。
幾個人一比較,孰優孰劣,林文建和何其樂他們心裏就有了個大概的譜,按目前的民意得票,吳建平憑借他的綜合素質,應該排在第一,至於小羅,也入了前三甲,不過還真有點懸,與第四名相比,僅僅隻差一票,也就零點零一分。林文建看出小羅滿臉漲得通紅,也許是在暗暗慶幸自己。
根據規則,林文建和何其樂他們的票,雖然隻有三個人,但代表市局改革領導小組,所占的比重卻不輕,有百分之三十,林文建經過慎重的考慮,把手中的三票投給了吳建平和另外一位候選人,至於小羅,考慮他年輕,業務能力也還強,還有他表哥是吉兆同學的這層因素,心裏再三權衡,還是把票投給了他。當然,這一切都還隻是第一個環節,還有黨組研究考察和公示,有些無形的東西也是非常關鍵的,要在過去,領導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可這次改革,省局再三強調尊重民意,所以黨組研究的份量自然減輕三分,民意通過了,基本也就定了,剩下了隻是個形式。
副局長競聘投票完畢後,人事科的小熊和分局監察室的同誌負責把票收了,中途休息時,林文建出來接了個電話,是高振民打來的,問金山分局的形勢怎麼樣?林文建回答說還好,既莊重又熱烈,群眾的認同度和參與度都很高,高振民聽了後很高興,說看來金山分局的幹部還是有覺悟的,並沒有因為金德敖的出事而影響情緒,影響改革大局,等到改革結束那天,他要親自來上台講話,鼓舞士氣,振奮精神。
收了線,何其樂走過來,悄悄地遞給林文建三個信封,說:“這裏麵每個放了一千元錢,是投票前有人偷偷遞給小熊的,意思是送給他們三個市局來的,請投票時關照。”林文建聽了,明白這是賄賂評委,眉頭皺了起來,說:“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於此賄選,先收著,不要聲張,回市局再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