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於無聲處
人事改革正式鋪開後，北湖市國稅局幾個黨組成員一人負責幾個基層分局，個個忙得團團轉。何其樂和人事科的小熊與林文建分在同一個組，負責長儀縣局和金山分局，林文建召集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在金山分局試點。
金德敖留下的局長室臨時變成了人事機構改革辦公室，按照省局改革方案，取消綜合業務科，所屬職能劃歸稅政科和管理科，同時機關財務部分由原計財科歸入辦公室，這樣一來，本來就僧多粥少的科長崗位更加捉襟見肘。戴副局長在向林文建彙報時說：“按照四十五歲以下年齡劃線，十個科長崗位共有二十二個幹部有資格參與競聘，有六人符合資格參與三個副局長崗位競聘。”林文建看了一下副局長崗位的人選資料，其中吳建平和小羅都在其列，說實話，林文建對吳建平一直還是比較熟悉和欣賞的，雖然上次黨組會研究人事時章健夫否決了吳建平的提名，林文建心裏一直還隱約留有一絲遺憾，難能可貴的是吳建平一直沒鬧什麼情緒，依然安心工作，這點在群眾中反響很好，這次競聘對於吳建平來說可真是個機會，對他來說也更加公平，可以排除以往一些領導個人恩怨的因素。
程序確定先對有資格參與競聘的幹部進行公示，三天後舉行競聘演說，演說後群眾當場投票，局領導另外投，所占的比重遠遠高於一般幹部，按票數統計出的得分隻是其中的一個因素，還要看黨組研究意見和公示情況。林文建又對戴副局長逐一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特別是要注意防止因拉選票而請客送禮的歪風，要結合省局改革指導小組的文件精神，迅速製定出競聘紀律，並嚴格執行。
果然不出林文建所料，這天下午開始，林文建就接到不少電話和信息，大都是請吃飯和要登門拜訪的，還有些轉彎抹角找到比林文建更大的領導來說情，更有甚者，說情說到了省委組織部吉部長那裏，吉部長以為是處級幹部的競選，就委婉地問北湖市委組織部，市委領導又找到林文建，林文建哭笑不得，心想一個副科級的職位居然驚動了省委組織部，就差中央未打招呼，這些人真是神通廣大、無孔不入、把關係學發揮到了極致，林文建腦筋急轉彎，臨時換了個手機號碼，隻有幾個人知道。也有極個別參與競聘的幹部不走關係，得失毀譽寵辱不驚，始終保持著一種平常心態，這其中就有吳建平，林文建從心底裏欣賞這種風格。
今天是林文建的生日，鄭重昨天就在酒店訂好了包廂，約了吳昊幾個，準備小酌一番。鄭重心細如發，年年記著幾個好友的生日，這讓林文建很感動。林文建說：“我從扶貧點回來後，正好有事找你和吳昊，添人不添菜，叫關淩一起過來吧，有些日子未見她了，也不知她在忙些啥。”
林文建屬兔，今年虛歲四十五，除了上大學暗戀過奚若蘭失敗外，人生還算順風順水，這得益於他良好的心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四十二歲當副局長的那天，父親說：“林家祖祖輩輩就出了一個處級幹部，祖墳冒了青煙。”母親說：“不是冒青煙是著大火啊！”林文建不以為然。那時電視上正熱播於丹講《 論語 》，孔子說，“無欲則剛，有容乃大。”林文建很早就知道這兩句話，一直頗以為然。
關淩捧了一束鮮花進來，吳昊臉上浮現出一絲漢奸似的壞笑，說：“因雪想高士，因花想美人，關小姐如此清心雅趣，這是害得林大局長夜夜相思夜夜情啊。”關淩說：“贈人玫瑰，手有餘香，明年也送幾朵路邊采的花開不敗的野百合給你。”鄭重說：“關小姐不僅人長得漂亮，說出來的話也漂亮，吳總天生就服美女收拾，嘿嘿。”
吳昊把酒斟了，酒是陳釀十五年的茅台，瓊漿玉液，包間裏輕輕回蕩著《 生日快樂 》的音樂，大家舉起酒杯，碰了，鄭重問林文建什麼時候去長儀，林文建說：“估計得下個禮拜，金山分局這邊明天才開始，今天手機就打爆了。”鄭重說：“稅務局改革多，改革‘情況’多，所以請客送禮的也多。”林文建笑道：“你這是什麼狗屁理論，你當局長的自己小心點情況就行。”說話間，吉兆打來了電話，祝老公生日快樂。吉兆從國外回來後上了幾天班就去了省裏學習，正準備參加注冊會計師資格考試，自從兒子去了國外後，家裏每天空蕩蕩的，想說句話都沒人，林文建逐漸領悟了“少年夫妻老來伴”的含意，婚姻是一把傘，在平平淡淡的天氣裏，難免是一種累贅，但有了它，風雨烈日時自然舒適無比。接了吉兆的電話，林文建心裏掠過一絲溫潤。
一瓶酒亮了底，吳昊接著又要啟，林文建說：“這是茅台又不是菊花台，明天我還有會呢。”吳昊說：“今天老兄生日，既有紅袖添香，又是老友相聚，人生難得今宵月啊。”說著酒也倒了出來，林文建說：“你這是已所不欲，硬施於人。”
望著眼前的珍饈玉液和兩千多元一瓶的茅台，林文建想起了月塘村，想起了淒風苦雨中雙目失明蜷臥在床的李大爺，他講起了扶貧村裏的情況，說：“那裏的百姓太苦了，我們扶貧有責，於心不安啊，吳總，你以前在市政府幹過，幫我找一下農村辦的領導，我和高局長哪天請他們吃個飯，爭取把月塘列為長儀縣的新農村建設試點村。”吳昊說：“沒問題，農村辦的主任是前任分管副市長的秘書，算來跟我也是哥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