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螯躺在走廊的凳子上,也打著吊針。
邢國強的母親走過去,著急地問:“李老板,麗婕的病到底怎樣?”
李泊螯處在半昏迷狀態,不知道聽見阿姨的問話沒有,也沒有說話。
畢誌磊回答:“醫生說是很危險,正在全力搶救。”
阿姨想了一會兒,對邢國強說:“你回家取些火紙供香,我在醫院門口燒了,求菩薩快來保佑麗婕姑娘。”
畢誌磊對杜泓伯說:“你開車送老邢回家取火紙,注意安全。”又對歐陽莉雪和石箐箐說:“你們兩個照顧阿姨。”
太陽躍出了海麵,給城市帶來光燦的時候,醫院裏積聚的人更多了,黑壓壓一片,都在議論塗麗婕的病情。畢誌磊走到王傑超跟前,說:“你到醫院附近包一個飯店,讓人們輪流去吃早餐,都在這裏呆了一夜,肚子也餓啦。”
“這裏麵還有不是看望塗麗婕的人,他們也去吃怎麼辦?”王傑超問。
“這時候還考慮那些幹什麼,多幾個人吃有什麼了不起!”
王傑超這才跑出去聯係飯店。
這個時候,醫生走出急救室,問圍在門口的人:“誰是病人的家屬?”
畢誌磊趕忙扶起李泊螯,說:“他是病人的丈夫。”
“病人已經不行了,現在神誌還比較清醒,你們進去看她還有什麼交代的。”
畢誌磊就推著李泊螯,說:“你快進去,看麗婕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李泊螯說:“我和你們一塊進去,麗婕和我結婚以後,心裏老是惦念著你們。”
畢誌磊他們就和李泊螯一塊走進急救室,站在塗麗婕床邊,塗麗婕的枕頭邊還放著那包野生靈芝。
塗麗婕看見他們進來,顫抖地伸出雙手,一隻抓著畢誌磊的手,一隻抓著李泊螯的手,眼睛裏湧出淚水。
“麗婕!”畢誌磊叫了一聲,眼淚控製不住地滾落下來。
“麗婕!”李泊螯也叫了一聲,眼淚也控製不住地滾落下來。
“誌磊,我很高興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了你,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和關愛!”塗麗婕看著畢誌磊說。
畢誌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眼淚流得更凶更猛。
“泊螯,很感謝你對我的愛,你是好丈夫,我到了那個世界也會報答你的。你的身體不好,以後要好好保重,經常吃些靈芝燉母雞。”塗麗婕看著李泊螯,又看了一眼枕頭邊的靈芝。
李泊螯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眼淚流得更凶更猛了。
塗麗婕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交給李泊螯和畢誌磊,掙紮著說:“我前天在大巴車上就料到我的病要犯了,我去世後你們就照紙上寫的去辦。”
李泊螯和畢誌磊顧不上看紙上寫的什麼,一齊對塗麗婕說:“你的病會好的,現代醫學可以創造很多奇跡。外邊來了上千個闖海人,都爭著給你獻血,我們就是用自己的血養你也要把你養過來!”
塗麗婕苦笑了一下,說:“我這些年一直在看醫學書,我的病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沒有辦法啦。你們把我扶起來,我要看看那些來看我的人,當麵感謝他們!”
畢誌磊和李泊螯就看醫生,醫生流著眼淚點了下頭。
畢誌磊、李泊螯攙扶著塗麗婕,讓她坐起來,透過窗口看著來看望她的闖海人,極孱弱地說:“感謝大家!”
“麗婕,保重!”
“麗婕,保重!”
院子裏的人們發出一聲一聲的祝福。
“我走啦!”塗麗婕又說了一聲,腦袋一歪,離開了這些真心愛她的人們。
“麗婕!”畢誌磊狂吼一聲。
“麗婕!”李泊螯也狂吼一聲。
“麗婕!”歐陽莉雪、石箐箐、夏侯博、杜泓伯、王傑超、丁東國也跟著狂吼了一聲。
阿姨從人群中擠過來,趴在塗麗婕身上哭喊:“孩子,你怎麼能舍下內地的父母、舍下你這些兄弟姐妹、舍下我這個老太婆,一個人就走啦?”
畢誌磊他們都跟著痛哭起來。
“你通知院子裏的人,後天在白沙門的海邊給麗婕舉行追悼會,邀請所有的闖海人都去送別麗婕。馬上到《海南日報》,明天打出訃告。”畢誌磊對丁東國說。
“麗婕前幾天還對我說,她要是去世了,把她的遺體放入大海,她的靈魂會漂到海峽那邊,回到爸爸媽媽身邊。”李泊螯對畢誌磊說。
畢誌磊琢磨了一會兒,對李泊螯說:“我讓夏侯博去租一艘郵輪 ,把麗婕送過瓊州海峽,不要讓她在海裏漂泊的時間太長,她身體不好,體力支持不下來。”
李泊螯流著眼淚點了下頭。
畢誌磊他們為塗麗婕召開的追悼會,在海口市北邊的白沙門海灘上舉行。雲集了近千人,都是海南狼豚集團公司的員工,和塗麗婕一道闖蕩海南的朋友,還有在報紙上看到訃告自願參加追悼會的闖海人。他們都穿著黑色的服裝,胸前掛著白花,酷像一片黑色的土地上盛開著無數雪白的冰淩花。他們手裏捧著蠟燭,肅穆莊重,很多人小聲地禱告,祝願塗麗婕在另一個世界幸福健康。
一艘小型豪華郵輪停泊在海邊,通往郵輪的岸邊搭了一座很長的引橋。郵輪的船體上,掛著巨大的橫幅:“闖海人塗麗婕女士追悼會”。橫幅下邊,站著過去和塗麗婕在海峽對麵的海安小鎮上相識,又一塊闖蕩海南、肝膽相照、患難與共的朋友。都不停地擦著眼淚,手裏的餐巾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海南狼豚集團公司的董事長畢誌磊手裏拿著悼詞,眼淚蒙矓了眼眸,看不清白紙上的黑字,眼淚又滴在悼詞上,白紙上就有了淚濕的斑點。石箐箐見畢誌磊身體劇烈顫抖,知道塗麗婕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絲毫不次於自己。如果條件允許,他會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塗麗婕的生命,塗麗婕的去世對他的打擊不啻於一顆致命的子彈射進他的胸膛,擔心他的精神和身體難以承受如此慘重的打擊,就攙扶著他的肩膀,防備他在支持不住的時候依靠自己的支撐。在畢誌磊和石箐箐的兩邊,站著塗麗婕的丈夫李泊螯,站著丁東國和歐陽莉雪,站著作家杜泓伯,站著夏侯博、王傑超和汪新望。
邢國強一家人連他們文昌老家的人都趕來了,他們都忘不了這個讓阿曼考上狀元的女研究生。林老板和他的朋友也來了,他們佩服這些闖海人的義氣、真誠。
一支由闖海人組成的交響樂隊,都穿著黑色的禮服,排列整齊地吹奏著哀樂,也一遍一遍地吹奏《闖海人之歌》,恢宏的交響樂滾過海灘,滾過海麵,向著海峽對麵激蕩。
天,陰沉下來,陰霾如鉛,壓著海麵。沒有風,人們手裏拿的蠟燭都在燃燒,如一支支火炬。所有的人都麵對郵輪上的塗麗婕遺像
,麵對瓊州海峽,麵對家鄉的方向,在丁東國的口令聲中,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然後是畢誌磊代表闖海人致悼詞,他步履緩慢地走到麥克風跟前,又轉過身子對著塗麗婕的遺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才轉過身子念悼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