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大致按著章萍的心跡發展。她在特務係統組織的兩次大型舞會上,遠遠看見了高革和秋風。她身著能盡量遮掩臉麵的服飾,又在暗處警惕性很高地躲著高革夫婦。因此,並未被高革夫婦發現。
做了方方麵麵的充分準備後,章萍像是很隨意地在張自量麵前提起了高革。
那天,她和他在飯店就餐,飯桌上談起舞技。她笑了一下,說:“真有意思,我曾兩次發現你一個跛腳同事還參加舞會。他跳的那是名符其實的蹩腳舞。真是不自量力,腳有毛病還到舞會上湊什麼熱鬧?自己不尷尬,也不怕舞伴尷尬。”
張自量想了想,說:“你說的大概是一個叫高革的人。嚴格說,我倆不是同事,是一個大係統的,但不是一個部門的。平常交往不多,但還認識。”
她接著說:“上次舞會,他約我跟他跳舞。他一蹦一跳的還蠻盡興,可鬧得我好尷尬。我很為這個跳舞的跛腿難為情喲。不過,他卻是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個。因為,他的英語口語說得特別地道。在我的交際圈內,還沒有碰上過如此高水平講英文的人呐。常同這樣的人對話,英文水平不高也能被他帶高。”
這個階段,張自量對章萍的貪戀正在興頭上,章萍的話他句句聽在心裏。凡是章萍高興的事、想做而又能做到的事,他都樂不可支地滿足她。這大概是每一個處在熱戀當中男人的通病,以滿足女友的要求,來滿足自己的所欲。這個時候,倆人的關係已經進入了半推半就的狀態,隻要章萍高興應允,他就隨時可以把她弄上床了。
果然,張自量說:“你若有興趣同他進行英文對話和交流,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互相促進一下英文水平,對誰都沒壞處嘛。”
章萍欲擒故縱地說:“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認識不認識的無所謂喲。”
說這話不久的一個上午,張自量到學校送女兒上學,對章萍說:“今天是周末,晚上也沒什麼別的應酬,就約那高革一起吃個飯吧。你們認識認識,也讓我見識見識你倆高水平的英文對話。”
章萍笑笑說:“自量,你越來越把我放在心上了。我隨口溜出的一句無聊閑談,你都能記在心上。這說明你真的很在乎我。看來,我選定你做我的伴侶算是選對了。”
張自量嬉笑一聲說:“那你該答應我到你那裏過夜了吧。我可是等這一天已經好久好久了。”
章萍嬌柔地打了他一下說:“那得看今晚這酒喝得盡興不盡興了。下午,劇社要排練節目,我可能晚一點放學,但不會耽誤晚飯。放學後,我直接去飯店找你們。在什麼飯店請?”
張自量摟了一下她的肩說:“虞洽卿路利津飯店友和包間。”
章萍輕輕推了他一把,悄聲說:“這是學校門口,你拉拉扯扯的,讓我的學生看見了多沒麵子。耐心等一天吧,晚上我加倍嚐還你。”
張自量樂顛顛地走了。
章萍望著他的背影想,一向狡詐靈性的特工,一旦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放鬆了警惕,同一頭蠢豬沒有什麼兩樣。
下午,章萍早早離開學校,把她隱匿的手槍取出,做了認真的檢查和擦試,然後放入手提袋裏。傍晚時分,她提前進了利津飯店的包間,查看好線路,耐心等候獵物的到來。
天黑後,張自量有說有笑地把高革讓進了包間。張自量剛張口說:“我來介紹一下......”章萍即迅速出槍,直點頭顱,兩聲槍響,高張二人當場斃命。
使章萍沒有想到的是,隨高革進屋的還有一個女人。這人便是秋風。在秋風還沒有反應過是怎麼回事時,章萍已用槍頂住了她的腦袋。秋風尖叫一聲:“是你......”下麵的話還沒出口,章萍已從事先打開的後窗中跳出,迅即消失在夜色中。
是的,趙素雅不忍心向秋風開槍。她曾是她的好姐妹。對於她的災難,秋風是無辜的。她僅是為了愛情相伴相依高革,而沒有隨他做過任何傷害他人的事,反而為逃脫特務的追殺給梅瑞雪報過信,為救右軍與她有過良好合作。當然,關於秋風的這些好處,趙素雅在槍擊現場是不會想起的。她隻是下意識地讓槍口從秋風眼前一晃而過。
趙素雅按照前些天設計好的方案,當夜潛逃隱蔽起來。
第二天,報紙報道了兩特工被槍擊的新聞。幾家報紙都沒有詳細報道開槍者的情況,都說是一個不明身份的人幹的。
幾天後,學校才確定一個叫章萍的女教師不辭而別。不過沒人把這個女教師的失蹤與那次槍擊事件聯係起來。
這一新聞沒有在上海灘引起多大反響。因為接下來發生的南京大屠殺和要求抗日的大遊行,把人們的目光和思緒緊緊吸引過去了。
多年後,趙素雅才知道,秋風沒有向特務組織提供槍擊者的任何情況。她隻說是一個從未謀過麵的陌生女人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