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3 / 3)

陳左軍馬上明白了他們的心思,便坐進了小轎車,從座後拿出了一個帶保險鎖的文件盒,從身上掏出那密碼本放入盒中,交給其中一個特工,這才下車和素雅叫了一黃包車離去。

這是在特殊情況下,陳左軍密碼本離身的一種方式。

兩特工也開車離去。

這時,高革等四人從陰暗處走出,暗暗跺腳罵道:“趙素雅在搞什麼名堂?她壞了我們的大事。”然後,叫了黃包車跟蹤了陳左軍和趙素雅。

趙素雅整個下午沒有找到高革。原來,高革在忙於部署晚上的一次秘密行動。密碼本複製件到手後,他就開始策劃幹掉陳左軍。早一天滅掉陳左軍,地下黨密碼就少一份被破譯的可能。滅陳小組計劃利用陳左軍周六晚相約張秋琴的機會下手,槍擊地點就選在了逸園門前。他們提前三天在這一帶熟悉情況,對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都進行了論證和推敲,力爭做到萬無一失。今晚當陳左軍出現在逸園門前時,高革興奮到了極點,正欲下令行動,趙素雅卻突然搶先迎了上去。這是高革幾種預案中所未曾設計到的,使他一時不知所措。

趙素雅找了幾處地方,才找到巡捕房翻譯何宜。

梅瑞雪接近圖文尤思,並未影響她與何宜的關係,倆人來往比較頻繁。何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翻譯,與公共租界巡捕房自然熟悉。梅瑞雪今天所托之事,隻不過是一個朋友去見一見在押的一個嫌疑人,說幾句話而已,這點麵子公共租界還是給何翻譯的。何況,這位梅小姐的二十塊大洋已遞到了當班巡捕的手裏。

進入巡捕房前,陳左軍神秘躲到陰暗處動作了一番,待他又出現在素雅麵前時,她已經看不出他的本來麵目。他嘴裏塞進了一副牙套,眉毛變寬,胡須蓄長。她驚訝地捂住嘴,沒有叫出聲。她知道化妝術不隻是地下黨的拿手好戲,也是軍統特務的慣用伎倆,但她想不清楚陳左軍化妝的意圖何在。

陳左軍對著一臉疑惑的素雅,音調激動地說:“在這樣的環境裏,你肯出麵找我辦這等事,這說明你對我是信任的,也說明你知道我把中學時代的友情看得很重,你掐準了我不會割舍下在我心裏埋藏多年的那份情而出賣你們。所以,你才采取了這一大膽舉動。實踐會證明,你的這一做法是對的。你放心,我會把這件事情辦好的。”趙素雅說:“裏麵那個人是你的胞兄,我能掂量出手足之情的份量。所以,我心裏有底。”陳右軍示意她在接待室裏等著。他由當班巡警領著進了關押處。

當班開了一間空閑關押室,供這對朋友獨處慰藉。

大約十幾分鍾後,怪模怪樣的陳左軍出來向當班道謝,然後領素雅大搖大擺地走出巡捕房。素雅在後麵扯著陳左軍的衣角,著急地問:“右軍他怎麼樣?你不能就這樣走了哇,右軍還沒有救出來哪。”

陳左軍沒有理他,叫了一輛黃包車讓她坐進去,自己也叫了一輛黃包車跟在她後邊。

趙素雅懷揣一肚子的納悶坐在車裏,不知往何處去。陳左軍可是敵特工部的人,她自己的住處是不能去的,甘得利電器公司更去不得。她隻有任意說一去處讓車跑去。

跑了幾條街道,素雅覺得讓車毫無目的地在街上拐來拐去也不是辦法,就停下來想等陳左軍過來問個明白。

陳左軍的車卻超過她繼續前行,並朝甘得利電器公司方向駛去。走到一僻靜處,突然從後麵趕上幾輛黃包車,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高革等人持槍圍住了陳左軍。陳左軍小心地舉起雙手,說:“高革,別開槍,我是陳右軍。”然後,把眉毛、胡須和牙套取下。

素雅上前仔細辯認,果真是陳右軍。素雅攔著說:“他真是右軍,高革你們快收起槍。”

高革悄聲責問陳右軍、趙素雅在搞什麼名堂。趙素雅把下午的事說了一遍,陳右軍把在巡捕房同陳左軍換妝的情況也說了一遍。高革又問了一下巡捕房裏的細節問題。陳右軍詳細說了陳左軍同他在巡捕房裏的經過。

事情是這樣的。倆人一見麵時,陳右軍並沒有認出陳左軍。陳左軍把妝取下,陳右軍嚇了一跳。

陳左軍說:“在尼庵分手時,我一再叮囑你倆安生做個買賣,不要再跟著共產黨瞎折騰了,你們偏不聽。夫妻恩愛安安穩穩過日子多好,真心相愛的人每天廝守在一塊過日子多好,何必這樣東躲西藏的偷生偷情。說心裏話,我是很羨慕你的,右軍,羨慕你真正擁有了素雅。你是心在情中不知情,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好了,不說那麼多了。你們趕快離開,別讓我再在上海見到你們。否則,別怪我無情無義。”

在陳左軍的示意下,雙方把衣服對換了。陳左軍近乎強行地把牙套塞進陳右軍嘴裏,把眉毛、胡須給他粘上。

妝扮停當後,陳右軍才明白陳左軍玩得是偷梁換柱的把戲,說:“我出去了,你怎麼辦?”

陳左軍說:“你趕緊走人,我自有辦法。”

陳左軍的辦法是:他開始還像陳右軍一樣不開口說話,待到半夜時分,他突然嚷著要見巡捕房探長。他掏出證件亮給當班的說,讓你們頭來給我解釋為什麼要把我抓到巡捕房,我同相好在旅館敘敘舊犯了哪家的法?當班的一看證件,忙說是自家人,全是誤會,又問下午為什麼不亮明身份?陳左軍說,我是想看一看你們是怎麼辦案的。看來,租界巡捕房的辦案水平和能力也不過如此,竟然把特工總部的人當成共產黨抓進了牢裏。

探長被緊急召來,見到下午一直不開口講話的嫌疑人,現在竟敢出言不遜、咄咄逼人地訓起了他的當班。探長被眼前戲劇性的事件弄暈了頭,慌忙打電話到特工部一問,那邊說陳左軍確實外出約見他的舊友去了。至於是下午外出的,還是晚上外出的,有沒有到商店買東西,那邊沒說,探長也沒想起細問。細節問題已無關緊要,關鍵點在於陳左軍其人確實是特工部特工。既然是特工部的,那這次抓捕就是誤抓。

探長放下電話,連連向陳左軍道歉,隨即派一名華人巡警開車把陳左軍送回了特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