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誥告庶殷,越自乃禦事。召公指戒成王,而以眾殷諸侯於自乃禦治事為辭,謙也。諸侯在,故托焉。嗚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茲大國殷之命。歎皇天改其大子,此大國殷之命。言紂雖為天所大子,無道猶改之,言不可不慎。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所以戒成王,天改殷命,惟王受之,乃無窮惟美,亦無窮惟當憂之。嗚呼!曷其奈何弗敬?何其奈何不憂敬之?欲其行敬。
[疏]“誥告”至“弗敬”○正義曰:召公所陳戒王宜順周公之事雲:“我為言誥,以告汝庶殷之諸侯,下自汝禦事。”欲令君臣皆聽之,其實指以戒王。諸侯皆在,托以為言也。乃曰:“嗚呼!有皇天上帝,改去其大子所受者,即此大國殷之王命也。以其無道,故改命。有德惟王,受得此命,乃無窮惟美,亦無窮惟當憂之。既憂之無窮,嗚呼!何其柰何不敬乎?”欲其長行敬也。“告庶殷”者,告諸侯也。“庶殷”,通尊卑之辭,故民與諸侯同雲“庶殷”,皆謂所受於殷之眾也。○傳“歎皇”至“不慎”○正義曰:《釋詁》雲:“皇,君也。”天地尊之大,故皇天後土皆以君言之也。“改其大子”,謂改天子之位與他姓,即此大國殷之命,謂紂也。言紂雖為天所大子,無道,尢改之,不可不慎也。以托戒諸侯,故言天子雖大猶改之,況已下乎?《釋詁》雲:“元,首也。”“首”是體之大,故傳言“大子”。鄭雲:“言首子者,凡人皆雲天之子,天子為之首耳。”
天既遐終大邦殷之命,茲殷多先哲王在天,言天己遠終殷命,此殷多先智王,精神在天不能救者,以紂不行敬故。越厥後王後民,茲服厥命。於其後王後民,謂先智王之後繼世君臣。此服其命,言不忝。厥終智藏瘝在。其終,後王之終,謂紂也。賢智隱藏,瘝病者在位,言無良臣。○瘝,工頑反。夫知保抱攜持厥婦子,以哀籲天,徂厥亡出執。言困於虐政,夫知保抱其子,攜持其妻,以哀號呼天,告冤無辜,往其逃亡,出見執殺,無地自容,所以窮。○夫知,並如字,注同。籲音喻,呼也。號,戶高反。嗚呼!天亦哀於四方民,其眷命用懋。民哀呼天,天亦哀之,其顧視天下有德者,命用勉敬者為民主。
[疏]“天既”至“用懋”○正義曰:更述改殷之事。天既遠終大國殷之王命矣,此殷多有先智之王,精神在天,不能救紂,以紂不行敬故也。於其智王之後人,謂繼世之君及其時之人,皆服行其君之命,由其亦能行敬,故得不忝其先祖。其此後王之終,謂紂之時賢智者隱藏,瘝病者在位,言其時無良臣。多行無禮暴虐,於時之民困於虐政,夫知保抱攜持其婦子,以哀號呼天,告冤枉無辜,往其逃亡,出見執殺,言無地自容以困窮也。天亦哀矜於四方之民,其眷顧天下,選擇賢聖,命用勉力行敬者以為民主,故王今得之也。○傳“言天”至“敬故”○正義曰:天既遠終殷命,言其去而不複反也。說天終殷之命,而言智王在天者,言先智王雖精神在天,而不能救紂者,以紂不行敬故也。戒王使行敬。○傳“於其”至“不忝”○正義曰:“先智王之後繼世君臣”,謂智王之後,紂已前能守位不失者。經言“後王後民”,傳言“君臣”者,見民內有臣。民於此皆服行君之命,言不忝辱父祖也。○傳“其終”至“良臣”○正義曰:既言“後王”,又複言“其終”,知是“後王之終,謂紂也”。以“瘝”從病類,故言“瘝病”也。鄭、王皆以“瘝”為病,小人在位,殘暴在下,故以病言之。○傳“言困”至“以窮”○正義曰:言困於虐政,抱子攜妻欲去之。“夫”尢人人,言天下盡然也。“保”訓安也。王肅雲:“匹夫知欲安其室,抱其子,攜其妻以悲呼天也。”
王其疾敬德,相古先民有夏。言王當疾行敬德,視古先民有夏之王,以為法戒之。天迪從子保,麵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夏禹能敬德,天道從而子安之。禹亦麵考天心而順之,今是桀棄禹之道,天已墜其王命。今相有殷,次複觀有殷。天迪格保,麵稽天若,言天道所以至於保安湯者,亦如禹。今時既墜厥命。墜其王命。今衝子嗣,則無遺壽耇。童子,言成王少嗣位治政。無遺棄老成人之言,欲其法之。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衝子成王其考行古人之德則善矣,況曰其有能考謀從天道乎?言至善。
[疏]“王其”至“自天”○正義曰:既言皇天眷,顧命用勉敬者為人主,故戒王,言其疾行敬德,視古先民有夏之君,取大禹以為法戒。禹以能敬之故,天道從而子安之,禹能麵考天心而順以行敬。今是桀棄禹之道,已墜失其王命矣。更複視有殷之君,取成湯以為法戒,湯以能敬之故,天亦從而子。安之天道所以至於保安湯者,亦以湯麵考天心而順以行敬也。今是紂棄湯之道,已墜失其王命矣。夏殷二代,能敬則得之,不敬則失之。今童子為王嗣位治政,則無遺棄壽考成人,宜用老成人之言,法古人為治。曰王其考行古人之德,則已善矣,況曰其有能考行所謀以順從天道乎?若能從順天道,則與禹湯同功,言其善不可加也。○傳“夏禹”至“王命”○正義曰:勸王疾行敬德,乃言天道安夏,知夏禹能行敬德,天道從而子安之。天既子愛禹,禹亦順天心。鄭雲“麵猶回向也”,則“麵”為向義。禹亦誌意向天,考天心而順安之,言能同於天心也。禹興夏而桀滅之,知天道子保者是禹也,既墜厥命者是桀也。今桀廢禹之道,已墜失其王命矣。○傳“言天”至“如禹”○正義曰:此說二代興亡,其意同也。於禹言“從而子安之”,則天於湯亦子安之,故於湯因上略文,直言“格保”。“格”,至也,言至於保安湯者,亦如禹也。○傳“童子”至“法之”○正義曰:“嗣位治政”,謂周公歸政之後,此時王末蒞政,而言“今衝子嗣”者,召公此戒,戒其即政之後故也。“壽”謂長命,“耇”是老稱,無遺棄長命之老人,欲其取老人之言而法效之,老人之言即下雲“古人之德”也。
“嗚呼!有王雖小,元子哉!其丕能諴於小民,今休。召公歎曰:“有成王雖少,而大為天所子,其大能和於小民,成今之美。”勉之。○諴音鹹。王不敢後用,顧畏於民碞。王為政當不敢後能用之士,必任之為先。碞,僣也。又當顧畏於下民僣差禮義,能此二者,則德化立,美道成也。○碞,五鹹反,徐音吟。
[疏]“嗚呼”至“民碞”○正義曰:召公歎以戒王:“嗚呼!今所有之王,惟今雖複少小,而大為天所子愛哉!”言任大也。“若其大能和同於天下小民,則成今之美”。以勉之。“故王當不敢後其能用之士,必任以為先。又當顧念畏於下民僣差禮義,能此二者,則德化立,美道成矣”。○傳“王為”至“道成”○正義曰:王者為政,任賢使能,有能有用,宜先任之,故“王者為政當不敢後其能用之士,必任之為先”也。“碞”即岩也,參差不齊之意,故為僣也。既任能人,複憂下民,故“又當顧畏於下民僣差禮義”。畏其僣差,當治之使合禮義也。能此二者,則德化立,美道成。“美道成”即“今休”是也。
王來紹上帝,自服於土中。言王今來居洛邑,繼天為治,躬自服行教化於地勢正中。○治,直吏反,下“為治”、“致治”皆同。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時配皇天。稱周公言,其為大邑於土中,其用是大邑,配上天而為治。毖祀於上下,其自時中乂。為治當慎祀於天地,則其用是土中大致治。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用是土中致治,則王其有天之成命,治民今獲太平之美。
[疏]“王來”至“今休”○正義曰:周公之作洛邑,將以反政於王,故召公述其遷洛之意。今王來居洛邑,繼上天為治,躬自服行教化於土地王中之處,故周公旦言曰:“其作大邑於土中,其令成王用是大邑,配大天而為治。為治之道,當事神訓民,謹慎祭祀上下神祇,其用是土中大致治也。既能治,則王其有天之成命,治理下民,今獲太平之美矣。”○傳“言王”至“正中”○正義曰:傳言“躬自服行”,則不訓自也,鄭、王皆以“自”為用。○傳“稱周”至“為治”○正義曰:王肅雲:“旦,周公名也。禮,君前臣名,故稱周公之言為‘旦曰’。”王者為天所子,代天治民,天有其意,天子繼天使成,謂之“紹上帝”也。天子設法,其理合於天道,是為“配皇天”也。天子將欲配天,必宜治居土中,故稱周公之言,其為大邑於土之中,其當令此成王,用是大邑行化,配上天而為治也。說周公之意然,戒成王使順公也。《周禮·大司徒》雲:“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日南則影短多暑,日北則影長多寒,日東則影夕多風,日西則影朝多陰。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之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則百物阜安,乃建王國焉。”馬融雲:“王國,東都王城,今河南縣是也。”○傳“為治”至“致治”○正義曰:《祭法》雲:“有天下者祭百神。”天地為大,“上下”即天地也,故“為治當慎祀於天地”。舉天地則百神之祀皆慎之也。能事神訓民,則其用是土中大致治也。○傳“用是”至“之美”○正義曰:用是土中致治,當於天心,則王其有天之成命,降福與之,使多曆年歲治民,今獲太平之美。自“旦曰”至此,述周公之意也。
王先服殷禦事,比介於我有周禦事,召公既述周公所言,又自陳己意,以終其戒。言當先服治殷家禦事之臣,使比近於我有周治事之臣,必和協,乃可一。○比,毗誌反,徐扶誌反。近,附近之近。節性,惟日其邁。和比殷周之臣,時節其性,令不失中,則道化惟曰其行。○令,力呈反。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敬為所不可不敬之德,則下敬奉其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