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太傅司馬孚入內,見髦屍,首枕其股而哭曰:“弑陛下者,臣之罪也!”遂將髦屍用棺槨盛貯,停於偏殿之西。昭入殿中,召群臣會議。群臣皆至,獨有尚書仆射陳泰不至。昭令泰之舅尚書荀召之。泰大哭曰:“論者以泰比舅,今舅實不如泰也。”乃披麻帶孝而入,哭拜於靈前。昭亦佯哭而問曰:“今日之事,何法處之?”泰曰:“獨斬賈充,少可以謝天下耳。”昭沉吟良久,又問曰:“再思其次?”泰曰:“惟有進於此者,不知其次。”昭曰:“成濟大逆不道,可剮之,滅其三族。”濟大罵昭曰:“非我之罪,是賈充傳汝之命!”昭令先割薑維棄糧勝魏兵其舌。濟至死叫屈不絕。弟成倅亦斬於市,盡滅三族。後人有詩歎曰:
司馬當年命賈充,弑君南闕赭袍紅。
卻將成濟誅三族,隻道軍民盡耳聾。
昭又使人收王經全家下獄。王經正在廷尉廳下,忽見縛其母至。經叩頭大哭曰:“不孝子累及慈母矣!”母大笑曰:“人誰不死?正恐不得死所耳!以此棄命,何恨之有!”次日,王經全家皆押赴東市。王經母子含笑受刑。滿城士庶,無不垂淚。後人有詩曰:
漢初誇伏劍,漢末見王經:真烈心無異,堅剛誌更清。
節如泰華重,命似鴻毛輕。母子聲名在,應同天地傾。
太傅司馬孚請以王禮葬曹髦,昭許之。賈充等勸司馬昭受魏禪,即天子位。昭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故聖人稱為至德。魏武帝不肯受禪於漢,猶吾之不肯受禪於魏也。”賈充等聞言,已知司馬昭留意於子司馬炎矣,遂不複勸進。是年六月,司馬昭立常道鄉公曹璜為帝,改元景元元年。璜改名曹奐,字景明。——乃武帝曹操之孫,燕王曹宇之子也。——奐封昭為相國、晉公,賜錢十萬、絹萬匹。其文武多官,各有封賞。
早有細作報入蜀中。薑維聞司馬昭弑了曹髦,立了曹奐,喜曰:“吾今日伐魏,又有名矣。”遂發書入吳,令起兵問司馬昭弑君之罪;一麵奏準後主,起兵十五萬,車乘數千輛,皆置板箱於上;令廖化、張翼為先鋒:化取子午穀,翼取駱穀;維自取斜穀,皆要出祁山之前取齊。三路兵並起,殺奔祁山而來。
時鄧艾在祁山寨中,訓練人馬,聞報蜀兵三路殺到,乃聚諸將計議。參軍王曰:“吾有一計,不可明言,現寫在此,謹呈將軍台覽。”艾接來展看畢,笑曰:“此計雖妙,隻怕瞞不過薑維。”曰:“某願舍命前去。”艾曰:“公誌若堅,必能成功。”遂撥五千兵與。連夜從斜穀迎來,正撞蜀兵前隊哨馬。叫曰:“我是魏國降兵,可報與主帥。”
哨軍報知薑維,維令攔住餘兵,隻教為首的將來見。拜伏於地曰:“某乃王經之侄王也。近見司馬昭弑君,將叔父一門皆戮,某痛恨入骨。今幸將軍興師問罪,故特引本部兵五千來降。願從調遣,剿除奸黨,以報叔父之恨。”維大喜,謂曰:“汝既誠心來降,吾豈不誠心相待?吾軍中所患者,不過糧耳。今有糧車數千,現在川口,汝可運赴祁山。吾隻今去取祁山寨也。”心中大喜,以為中計,忻然領諾。薑維曰;“汝去運糧,不必用五千人,但引三千人去,留下二千人引路,以打祁山。”恐維疑惑,乃引三千兵去了。維令傅僉引二千魏兵隨征聽用。忽報夏侯霸到。霸曰:“都督何故準信王之言也?吾在魏,雖不知備細,未聞王是王經之侄:其中多詐,請將軍察之。”維大笑曰:“我已知王之詐,故分其兵勢,將計就計而行。”霸曰:“公試言之。”維曰:“司馬昭奸雄比於曹操,既殺王經,滅其三族,安肯存親侄於關外領兵?故知其詐也。仲權之見,與我暗合。”於是薑維不出斜穀,卻令人於路暗伏,以防王奸細。不旬日,果然伏兵捉得王回報鄧艾下書人來見。維問了情節,搜出私書,書中約於八月二十日,從小路運糧送歸大寨,卻教鄧艾遣兵於壇山穀中接應。維將下書人殺了,卻將書中之意,改作八月十五日,約鄧艾自率大兵,於壇山穀中接應。一麵令人扮作魏軍往魏營下書;一麵令人將現有糧車數百輛卸了糧米,裝載幹柴茅草引火之物,用青布罩之,令傅僉引二千原降魏兵,執打運糧旗號。維卻與夏侯霸各引一軍,去山穀中埋伏。令蔣舒出斜穀,廖化、張翼俱各進兵,來取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