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什麼都不想要,惟願能修成功德一件。”老女人輕歎一聲。
“這話我可不愛聽,凡事都有價,你這般幫著我卻不要任何的好處,我這心裏沒有著落。”林璿璣也不是傻子,哪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幫你而不求報酬。
老女人笑了笑,“不如到時候,請姑娘能賜我財帛金銀,許我一席之地,免我顛沛流離之苦。”
“這好辦!”林璿璣起身,“看得出你是個有本事的,在我飛黃騰達之前,能否求你幫我辦件事呢?”
老女人眉心一皺,“姑娘是說這霍家的夫人吧?”
“既然知道,那也該明白我想做的是什麼。”林璿璣冷笑,“我這人脾氣好,不忍見血,但有時候再好的脾氣也經不起這般磨礪。我不要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會讓旁人得手。懂我的意思嗎?”
“這是要下咒嗎?”老女人有些為難,“這可是要折壽的。”
“怕了?”林璿璣瞧著她,“你不是說,我會飛上枝頭嗎?既然我能飛上枝頭,那我也能保你周全。你隻需照我的話去做,其他的事兒我來擔待。”
“是!”老女人躬身行禮。
林璿璣轉身出去,看得出來心情好了很多。
身後,房門自動合上,黑暗中唯有老女人低低的淺笑。陰森,詭譎。
“真是老奸巨猾,如此一來暗咒就不會反噬在你身上。”白姬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老女人坐在鏡前梳妝,臉上的褶子漸漸平息下去,可怕的長指甲瞬時光滑粉嫩,染著極為明豔的蔻丹。花白的發,如緞如瀑,及腰輕垂。
蠟燭,突然熄滅。
屋內,又恢複了最初的一片漆黑。
被林璿璣無緣無故的奚落一頓,楚羽覺得有些不痛快,拎著爹最喜歡的烤雞就回了一趟家。嫁得近就是有這樣的好處,逛街逛累了還能回家歇歇腳。
楚家住得僻靜,但楚羽有馬車,要回家也是易如反掌。
跳下馬車,楚羽瞧著娘和一個陌生女子坐在院子裏,當下愣了愣,不知這女子是誰。
“娘?”楚羽喊了一聲。
胡映容當即起身,“你怎麼回來了?”
“剛巧買了爹喜歡吃的烤雞,就送過來了。”楚羽愣了半晌,“這位是……”楚家在東平郡那麼多年,一直以來都很少跟人交往,來往的也就那麼幾個親戚罷了。
“這是你姨娘,你小時候還跟著去姨娘家裏住過一段時間,怎麼都不記得了?”胡映容笑了笑,“這丫頭忘性真大。”
楚羽這才想起自己有史以來第一次出門的經曆,母親有個親姐姐,年幼時候因為戰亂而分散。後來偶然遇見才相認,當時恰逢東平郡內鬧了流寇,胡映容便央求長姐將兩個孩子收留一陣子,等朝廷平息了流寇再帶回來。
好在這姨娘家是個書香門第,並不是那種不講理之人。
楚羽跟楚英跟著姨娘住了一段時日,姨娘家也算是有名望的,隻是姨丈並不經常回來。說是在京中當官,然後大半年才能回家一趟,楚羽在姨娘家住著也就見過一次姨丈。
姨娘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守著女兒等著丈夫。
“姨娘?”楚羽想起來了,“姨娘來了,娘也不告訴我?”說著趕緊給姨娘行禮,“小羽給姨娘行禮,方才沒能認出來,是小羽失禮。”
姨娘笑得有些酸澀,“小羽都這麼大了,姨娘可都好多年不曾見過你,小丫頭都長成大姑娘了。當日你成親,姨娘家裏有事,實在是趕不過來,你莫要見怪。”
“唉。”胡映容輕歎一聲,“進屋說吧!”
楚羽覺得氣氛好像有些不太對,可又說不出來哪兒不對勁,瞧著娘跟姨娘的表情,心頭隱約覺得她們有事瞞著自己。
進了屋,胡映容便給姐姐和女兒都上了茶,顧自坐在一旁納鞋底,“姐姐,有些事雖然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但咱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明兒我陪你去一趟永安寺便是,求個平安福也算是安心。”
“永安寺?”楚羽不解,“姨娘是哪兒不舒服嗎?若是不舒服,我這廂有個好大夫,一般的疑難雜症也都能治。”
“不是你姨娘不舒服,是你曉慧表姐不舒服。”胡映容擰了眉頭,略顯無奈的望著自家姐姐,“明兒去一趟再說吧!”
“我也是真的——沒辦法了!”姨娘垂頭喪氣。
胡映容起身,“姐姐累了,去歇一歇吧!晚上沐浴更衣,明兒天一亮我就陪你去。”
送走了姨娘,楚羽這才拉著母親走到一旁問道,“娘,姨娘不遠千裏而來,本該是件好事,可看她的神色,好像不太高興。曉慧表姐到底怎麼回事?為何要去永安寺呢?”
永安寺有智顯大師,楚羽是見過的,但智顯大師不輕易見人且此刻正在閉關,所以……
“你曉慧表姐出了點事兒,好幾年了一直家宅不寧的。你姨娘去了京城國寺求過符,凡是能有些名氣的寺廟都走遍了,如今聽說永安寺智顯大師之名,便慕名而來。”胡映容輕歎,“實在也是無奈之舉。”
“出什麼事?”楚羽不解。
胡映容勉強一笑,“說出來怕嚇著你。”
“不會是見鬼吧?”楚羽笑著喝水。
胡映容點頭,“是見鬼了!”
楚羽一口茶水都噴了出來,當即嗆得咳嗽起來,“什、什麼?”
見鬼?
“那麼驚訝幹什麼?”胡映容一臉鄙夷的望著自家閨女,嘀咕著轉身,“又不是頭一回。”
楚羽忙追上去,“娘,表姐好端端的怎麼見鬼?咱們家是做仵作的,我跟爹進出停屍房那麼多年,也沒見咱家……”
“呸呸呸,童言無忌。”胡映容啐一口,“你少湊熱鬧。”
楚羽撇撇嘴,“娘……”
“別!你每次一撒嬌保準有事。”胡映容係上圍裙,“我得給你姨娘做點好吃的,你別進來添亂,回霍家玩去!”
楚羽翻個白眼,“難道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這麼見不得我,要趕我走?”
胡映容瞧了她一眼,伸手就去摸掛在牆上的雞毛撣子。
“娘!”楚羽撒腿就跑。
最後,梓桐是看著自家夫人從家裏跑出來,然後跳上馬車催離開的。胡映容在後頭插著腰,手中拿著雞毛撣子。
見此情況,梓桐哪敢逗留。
胡映容瞧著馬車走遠,這才鬆了一口氣,“丫頭,不是娘非得攔著你。娘不讓你多管閑事,是為了你好。”俄而一聲長歎,轉身回了廚房。
回到霍家,楚羽也沒往心裏去,娘那副樣子約莫是不想讓她插手,那她也不必摻合進去。對於這位姨娘,楚羽是有感恩之心的,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姨娘伸手拉了他們一把。在杜家的那段時間,姨娘也不曾虧待過他們兄妹。
至於曉慧表姐——小時候可沒少欺負楚羽,仗著是杜家的千金,姨娘不在就欺負楚羽。但是杜曉慧生得好,聽說後來還嫁給了三甲頭名。
這樣的家世背景,這樣凶悍的性子,能出什麼事呢?
見鬼?
楚羽想著,估計是欺負的人多了,有人裝神弄鬼的嚇唬她,又或者是心裏有鬼。
虧心事做多了,往往會心生暗鬼。
這事,楚羽也沒想再追究下去。
第二天,胡映容便陪著姐姐去了永安寺,如楚羽所料並沒有見到智顯大師。雖然求得平安符,然則這姨娘心裏不痛快,當天夜裏便高燒不退,淨說胡話。
大夫請了好幾撥,都束手無策。
實在沒轍了,胡映容隻好來霍家,畢竟楚羽此前提過身邊有個大夫能治疑難雜症。
當時楚羽已經睡下,聽得這事趕緊起身把墩子叫上,急急忙忙的去了楚家。
霍庭燎披著外衣站在院子裏半晌,眉心一直突突的跳,終隻剩下一聲長歎。白日裏梓桐提了一句,他便懸心到了此刻。
身負幽冥血是不該觸碰太多鬼神陰戾的,沾染太多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