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恨西園(1 / 3)

正文 27、恨西園

屋外清風濕潤,屋內爐煙輕揚。

趙無極放下了手裏所有的奏折,一個人置身貴賓東樓的茶室內,漫不經心地注視著放在茶案上那套精致的玉白茶具。

他沒有穿那一襲黃色的太子龍袍,也沒有戴著那一頂紫金冠,隻是一身淺白色的長衫,黑發用同色的絲綢隨意綰係,有幾縷無意識地散落在鬢角,更添了幾分落寞。

昨晚之事,他到現在都無法釋懷。

也許亭中的偶遇是一種巧合,苑澤卉楚楚可憐的嬌弱模樣也著實讓他動心,畢竟曾經有過朝朝暮暮的思念,夜夜遙望紙鳶入夢的離情,一旦失而複得,任何人都免不了想要重收覆水。

自他成年以來,床榻間共枕纏綿的女子不在少數,這種事照說也算不了什麼,可是他心中依然有些鬱結,甚至隱隱約約覺得愧對了誰。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昨夜三更過後,他就讓苑澤卉自行離開了貴賓東樓,並沒有整夜讓她陪伴在自己身邊。

趙無極隨手將一壺新沏的清茶潑灑出去,半日的心血就這樣付之東流,他根本無心去品這臨江知府特地呈送上來的珍品江南劍毫。

一陣嫋嫋的幽香從門扉處傳入室內,混入茶香中,和風一吹,滿室沁人心脾。

趙無極知道這是苑昭禾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的身上的那種香氣,就像佛前的一柱檀煙,像遠山的一抹冷香,像空穀的一株幽蘭,像深海的一味龍涎。

“臣妾自幼聽得道高僧講佛,說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沙一天堂,心澄靜、自無欺,人所有煩惱,其實都可以解得開的。”

苑昭禾緩步走進來,她低著頭一碟親手製作的月桂香酥放到了茶案一側,屈膝半跪在鋪地的竹席上。

趙無極默默地抬起頭,目光掃過她平靜又柔和的麵容。

她的臉在茶香中,顯得格外清楚,然而卻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人想要靠攏去,又似乎永遠也觸摸不到。

“好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昭禾,你今日主動來這裏找我,不是特意為了和我講佛理的吧?”

趙無極輕聲開口,新的一壺茶在他熟練的道道茶功後出爐,他抬起手腕倒了兩杯,將一杯放到了她的麵前。

“臣妾沒有那樣參透萬物的心性,也不敢在殿下麵前講佛理。臣妾想說的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殿下隨心的一個想法,或許關係著一個人的前途命運、以及生死。”她拿起那杯茶輕啜了一口,“臣妾謝殿下賞賜。”

趙無極終於按捺不住,放下了手中的茶具,沉聲說:“你如果有話,就直接說出來。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麵前拐彎抹角。”

苑昭禾見他臉色越發深沉,心底暗自歎息了一聲,抬頭說道:“臣妾姐姐的事……臣妾已經知道了,鬥膽請問殿下,準備如何善後?”

清晨時分,窗前的合歡花依然開得正豔。

苑昭禾欣喜地迎來了久違的姐姐,卻萬萬沒想到,她會帶來一個那樣令人震驚的消息。

“妹妹窗前的合歡花開了,它開得倒是時候。”苑澤卉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昨夜,趙無極讓她離開西樓臥室之時,他的臉色異常難看,全無半點蜜意柔情,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冷漠與隔絕,她獨自一人回到梧竹小院時,隻覺得絕望和心涼。多少紅顏悴,多少相思碎,難道她付出了所有,機關算盡,到頭來隻換得一場空?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仿佛那件事隻是迷離一夢,過去了就過去了。可是,她又怎能甘心這樣的結局?她賭上的是這一生,名聲與貞節都給了他,如果最後落得被遺棄的結果,她恐怕隻有死路一條。

她在小院內思索了整整一夜,曲了雙腿抱著雙膝,想了很久很久。

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件事必須要讓她的妹妹苑昭禾知道,不僅僅是既成的事實,而是所有的一切,從花朝節那日開始的一切。

對於趙無極的風流韻事,作為東宮太子的正妃,苑昭禾並不覺得有多麼驚奇。

進宮之後,她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關於趙無極婚前風流逸事的傳言,西京中有不少名門閨秀都與他有過交往,而其中過從甚密者,莫過於丞相蘇澤之次女蘇琰,據說蘇琰經常在東宮內秘密出入,甚至有很多宮人們以為,她必定是未來的皇太子妃,卻不料半路裏殺出苑昭禾一樣一匹“黑馬”,搶占了正妃這個令無數千金小姐們豔羨的位置。

對於這些傳言,苑昭禾隻當沒有聽見。

她嫁給趙無極純屬意外,也從沒有想過要獨占自己的丈夫,況且皇宮內苑自古以來就是一夫多妻製,即使沒有蘇琰之流,趙無極身邊早已不缺侍奉的宮人,例如他乳母的女兒謝錦瑟,就是他的身邊人之一。

因為親生母親的緣故,謝錦瑟自幼就在東宮內走動,與太子趙無極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的交情,卻因為尊卑不同,成年後留在趙無極身邊做了東宮侍妾,但兩人之間並沒有少小夫妻之間的親近之情。

謝錦瑟是趙無極身邊第一個有正當名份的侍妾,早在前幾年,經過她母親在宮中的一番疏通遊說,由德妃華氏做主,讓趙無極賜封了一個“良娣”的頭銜。在苑昭禾入宮之前,因為東宮無主,就由她代管著東宮內的大小雜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