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堪笑此生如寄(3 / 3)

苑昭禾終於伸出手來,端起那晚藥膳羹喝了一口,接著她又將碗輕輕放下來,有些惆悵地問:“路大哥,你們的盟主為什麼一定要劫人家的商隊呢?”

這個問題,她不敢問展淩白,因為她知道他必定不會給予任何回答,因此隻有來問路維青。

然而路維青的回答也很幹脆:“盟主下達的任務,我們向來不問理由,照樣執行便是。”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指令。

“那盟主真是個奇怪的人,居然不問是非曲直,就派手下去殺人越貨,做喪失天理的勾當,”苑昭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直言說了出來,“難道越天盟就隻知道為非作歹,不會做一件好事嗎?”

“當然不是。”路維青的神色變得有些嚴肅,仿佛解釋一般說,“如果越天盟真的如外界所傳說的那樣是邪魔外道,我相信不會有那麼多兄弟願意為盟主去出生入死。”

“他那樣霸道地對你們下命令,你們還肯聽他的,難道不是愚忠?”

路維青看著她,淡淡地反問了一句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會喜歡展淩白那樣愚忠的人,還願意和我們越天盟的人在一起?就像你不能理解我們為何願意留在盟中一樣,我也無法理解,別人如果遇見了江洋大盜,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為什麼偏偏你要跟著我們?”

苑昭禾立刻反駁說:“展淩白不是江洋大盜,他是一個好人……隻是一時被壞人蒙蔽利用了,他其實並不是那麼冷酷的一個人,我知道!”

“他殺人,你還說他是好人,苑姑娘,你的是非觀念,貌似有一定的誤差。”

路維青表麵上是批評,心裏卻暗自替展淩白開心。

在這個塵世間,除卻他的生死兄弟、知交好友之外,假如還有一個人能懂展淩白,那必定就是苑昭禾了。她的判斷確實沒有錯,展淩白是一個冷酷殺手,可是除了盟主下命令必須去殺的人之外,他從來不濫殺任何一個人。正因如此,他才寧願讓自己受傷,也從不在逃亡的時候多害一條人命。

這一點,除展淩白之外,越天盟中幾乎無人能夠做到。

武功不夠高的,心腸不夠狠的,通常都逃不過仇家們驚風密雨般的追殺,連路維青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劍下沒有枉死之人。誰能相信,像展淩白那樣一個冷酷如同黑冰川的男人,在他堅強而冷漠的硬殼下,其實有一副最柔軟的靈魂。

苑昭禾沒有理會路維青,她低頭看了看桌上的羹,拿起小小的木匙慢慢地吃了起來。

“我能不能問一下苑姑娘,為何不願意進宮做皇太子妃嗎?”

路維青輕輕的一句話,將苑昭禾驚得幾乎跳起來,手裏的木匙差點掉落在桌麵上,一口藥羹也差點哽住在喉間:“你……你說什麼?”

因為被嗆著,她忍不住伏案咳嗽了幾聲,也借機掩蓋了心中的驚惶。

路維青待她喘息稍定,這才緩慢開口說:“你的來曆,我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你說你要逃婚,逃的就是這樁皇家婚事,對不對?試問普天之下的女子哪個不想做皇後,皇太子妃與皇後僅有一步之遙,今後必定會母儀天下,你就一點兒不動心嗎?”

既然被他窺破行藏,苑昭禾心知也不用再遮掩了,因此大方承認說:“是的!我為什麼要因那個位置而動心?我從不稀罕做什麼皇太子妃,我隻要能夠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和他一起流浪,隻要他在身邊,我就知足了。”

她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全然沒有之前的委頓模樣,連眼睛都閃著憧憬的光芒。

路維青暗道果然是少女懷春,完全不考慮現實情況,容不容許她與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流浪?

苑昭禾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叮囑說:“路大哥,請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我沒有告訴他,但是我相信他遲早會知道。”路維青遠遠地注視著她,眼裏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憫之色,“苑姑娘,你已經是當今皇太子的嬪妃,並不止是皇商苑家的小姐,假如你真的喜歡淩白,就不應該讓他身陷險境。”

他似乎唯恐苑昭禾不明白,又補充了一句說:“挾持皇太子妃私逃,其罪非同小可,朝廷就是將他千刀萬剮處以極刑,恐怕也嫌處置得輕了。”

這句話一入耳,苑昭禾眼裏的灼灼光彩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手裏的木匙“啪”地一聲墜落在冰涼的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