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活用胡雪岩 第二十章人脈義為先——情能製勝,義可添翼(3 / 3)

這事說難的確是難,但還不至於把胡雪岩難倒。胡雪岩為了給王有齡排憂解難,擺平他仕途上的種種難題,什麼時候打過退堂鼓?特別是王有齡說的此人“恃才傲物”,胡雪岩更是有自己的想法,“恃才傲物”四個字,裏麵有好多學問,傲是傲他所看不起的人,如果明明比他高明不肯承認,眼睛長在額角上,目空一切,這樣的人不是“傲”是“狂”,不但不值得佩服,而且要替他擔心,因為再狂下去就要瘋了。現在從王有齡的嘴裏,胡雪岩知道姓嵇的是有真本事的“恃才傲物”,所以他有信心說服此人。

那麼,對於嵇鶴齡這樣幾乎油鹽不進而且非常傲的“怪人”,胡雪岩有什麼高招呢?無非就是“以情動人,收服其心”而已。

胡雪岩首先通過嵇鶴齡唯一一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外號“酒糊塗”的候補知縣裘豐言,了解了嵇鶴齡的詳細境況,思謀了一整套從感情上打動嵇鶴齡的辦法。

首先,動之以情。因為胡雪岩從裘豐言口中得知,嵇鶴齡剛剛喪妻,再加上平時比較傲,人緣不是太好,因而沒有多少人來吊唁。所以,第二天一大早,胡雪岩自捐官後頭一次穿上全副的七品服飾,找到嵇鶴齡的家,先送上一張“愚弟胡光墉拜”的名帖。誰知嵇鶴齡竟以“跟胡老爺素昧平生,不敢請見”為由,拒絕見麵。對於嵇鶴齡的態度,胡雪岩早有預料,他的想法是,如果投帖能得以相見,自然最好,否則就隻好采取準備好的另一著棋。

隻見胡雪岩不慌不忙地往裏走,直入靈堂,一言不發,捧起家人已點燃的線香,畢恭畢敬地行起禮來。這一招確實夠厲害,因為依照禮儀規矩,客人行禮,主人必須還之以禮。嵇鶴齡再不想見,也得出來。見了麵,胡雪岩總算有了說服嵇鶴齡的機會。

第二步,既從實處幫人,又給人留臉麵。嵇鶴齡一直沒有得到過實缺,加之妻子喪事,生活實在艱難,現在已靠典當過活,幾乎到了混不下去的地步。胡雪岩幾句恭維和吹捧,把嵇鶴齡的傲氣消減了一些後,從靴子裏掏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嵇大哥,還有點東西,王太守托我麵交,完全是一點點敬意。”

“內中何物?”嵇鶴齡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放心吧,不是銀票。”胡雪岩一句話就打消了嵇鶴齡的疑惑,隨後又補上一句,“幾張無用的廢紙而已。”

這句話引起了嵇鶴齡的好奇心。撕開封套一看,裏麵是一疊借據,有向錢莊借的,有裘豐言為他代借的,上麵或者蓋著“注銷”的印記,或者寫著“作廢”二字。不是“廢紙”是什麼?

“這、這、這是怎麼說的呢?”就在嵇鶴齡不知如何說話的時候,胡雪岩把他送到當鋪的東西全都贖了出來,連同注銷的票據一同交給嵇家,使嵇鶴齡沒理由拒絕。更為令人叫絕的是,胡雪岩知道嵇鶴齡有一種讀書人的清高,而且窮要麵子,因而絕不肯無端接受自己的饋贈,他為嵇鶴齡贖回當物,用的是嵇鶴齡自己的名義,既為他解決了困難,還為他保住了麵子,這就不能不使嵇鶴齡對胡雪岩刮目相看。有了初步的好感,胡雪岩再進一步誘之以利:去新城安撫亂民是嵇鶴齡改變命運、走上官道的一個大好時機。在胡雪岩的多重“進攻”下,嵇鶴齡爽快地答應道:“這件事我當仁不讓!”有此兩端,我們也就理解了嵇鶴齡這樣一個十分傲氣的讀書人,與一個“隻知道錢眼裏翻跟鬥”的胡雪岩俯首結交。

第三步,主動為嵇鶴齡解除後顧之憂。見嵇鶴齡答應赴新城,胡雪岩說道:“鶴齡兄,王太守跟我關係不同,想來你總也聽說過。我們雖是初交,一見投緣,說句實話,我是高攀,隻要你願意交我這個朋友,我們交下去一定會是頂好的朋友。是朋友我就不能不替你著想,交朋友不能‘治一經,損一經’。你的心腸太熱,願意到新城走一趟,王太守當然高興,不過總要不生危險才好,如果沒有萬全之計,還是不去的好。”說到這裏,胡雪岩又加重語氣說道:“千萬千萬不能冒險!”

嵇鶴齡很坦然地說:“這種事沒有萬全之策的,全在乎事先策劃周詳,臨事隨機應變。不過,雪岩兄,你放心,我自保的辦法,還是有的。”

像嵇鶴齡這樣的人,胡雪岩最為佩服,有本事也有骨氣。胡雪岩真心實意地想交嵇鶴齡這個朋友。在兩人交談的過程中,他的腦子裏就在替嵇鶴齡“動腦筋”,並且很快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新城之行,由於先撫後剿的宗旨對路,再加上當地士紳佩服嵇鶴齡單槍匹馬、深入危城的勇氣和膽略,從他的這一非常之舉看出了其誠意,都願意跟他合作,設法把為首的“強盜和尚”誘殺。蛇無頭不行,烏合之眾,一下子就散得精光。前後不過費了半個月的工夫。

胡雪岩的做法,其實也就是我們今天常常說的做工作要動之以情的原則,動之以情,要人相信你的情是真的,自然要示之以誠。事實上,胡雪岩如此相待嵇鶴齡,不僅是為了說服他而“耍”出的手腕,在胡雪岩的心裏,也確實有真心佩服他而誠心誠意地要結識他的願望。胡雪岩雖是一介商人,但他也的確時常為自己讀書不多而真心遺憾,因此也十分敬重真有學問的讀書人。從這一角度看,胡雪岩對於嵇鶴齡的真誠,也是不容懷疑的。後來為了解決嵇鶴齡的困難,他還親自作主,將王有齡夫人的貼身丫鬟嫁給了嵇鶴齡。他們兩個人也結下了金蘭之好。

不惜忍痛割愛,下放“人情債”

“人情債”不是能出之於筆端能見之於形的,它能籠絡、羈束對方,就像獵狗的項圈,永遠控製著對方。

一個人在成大事的路途中,必然需要一個死心塌地為自己效命的人。所以成大事者要不惜代價去籠絡能效命者的人心,哪怕忍痛割愛下放“人情債”。“人情債”不是能出之於筆端能見之於形的,它能籠絡、羈束對方,就像獵狗的項圈,永遠控製著對方。

胡雪岩為了經營自己的官場勢力,結交新貴何桂清,不得不忍痛割愛。

胡雪岩正在商界打開局麵的一段時間,官場上盛傳,浙江巡撫黃宗漢即將他調。而且這種說法不打一處來,久而久之,大家都信了,其中最緊張的,莫過於胡雪岩和王有齡。因為王有齡在黃宗漢手底下當官,雖然黃宗漢貪婪,但王有齡卻把黃宗漢敷衍得很好,侍候得舒舒坦坦。所以,王有齡任內的各項虧空,隻要黃宗漢在任,都不會有什麼問題。如今,黃宗漢即將調任,如果從其他地方調來一個素昧平生的家夥接任,那麼,王有齡可就慘了。而王有齡是胡雪岩在浙江官場的靠山,他所捅出來的虧空,多半也是因為胡雪岩的生意而造成的。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想法弄一個熟人來接黃宗漢的缺兒。

“誰來接任浙江巡撫的位置最為合適呢?”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還是由江蘇學政何桂清接任這個位子最合適。因為清代體製,學政掌管一省教育、科舉,類似於今天的教育廳長,但不歸巡撫管轄,並且與巡撫一般大,同為二品官員。再說何桂清,曾是王有齡父親的門記之子,與王家素有淵源。此人後來科場得意,與黃宗漢同榜同年,各方麵條件都適合接任黃宗漢。

於是,胡雪岩拿著王有齡寫給何桂清的信,帶著最寵愛的紅顏知己阿巧專門去了一趟蘇州,遊說何桂清早日進京活動。至於費用,肯定是由胡雪岩放款(其實也就是代墊了)。

既然有機會拜訪剛踏上青雲路的何桂清,胡雪岩要如何出手,才能令他對自己產生好感呢?胡雪岩心想,送錢是穩妥的,但誠意卻不夠。就在他為此事犯愁的時候,聰明伶俐的阿巧點撥了他一下:“在外當官的人,當然患思鄉病,不如從吃的方麵下手!”這是籠絡人心的最好方法。

於是,胡雪岩便將土特產包好,連同王有齡的信和五千兩銀票,托人送給了何桂清。

對於胡雪岩的名字,何桂清早已從王有齡那兒聽說,一直就想結交胡雪岩這個財神爺,隻是沒有機會。如今接到禮物,很是高興,遂決定親自到客棧拜會胡雪岩。

由於事發唐突,當時情況很令人尷尬,堂堂二品大員拜訪一個初交,地點又在客棧,既沒有像樣的客廳接待貴客,又沒有聽差可供驅使,根本沒法講究官場的儀節。

於是,胡雪岩斷然作了決定,首先在稱謂上就仿照稱呼王有齡“雪公”,稱他“雲公”,因為何桂清字根雲。

好在二人本有結納之意,氣氛也很快緩和下來,二人相談甚歡。這時,何桂清突然眼前一亮,望著肌膚如雪,走路如風擺楊柳似的阿巧,向胡雪岩問道:“怎麼稱呼,是如嫂夫人?”

胡雪岩也是機靈,馬上對何清雲說道:“雲公叫她阿巧好了。”

就在對答之間,阿巧已經含笑叫了一聲:“何老爺!”同時盈盈下拜。

爾後,無論胡雪岩還說了些什麼,何大人全然沒聽進,眼睛都盯著阿巧看,同時在不斷地想:阿巧是什麼路數,與胡雪岩是怎麼回事?直到阿巧悄悄離去,倩影消失,他才頓覺,既不安,又好笑,想想不能再坐下去了,隻好先行告辭。又覺不妥,方邀胡雪岩當晚在府上小酌。

當晚在學台府,何桂清很坦率地說:“黃壽臣(黃宗漢字壽臣)是我的同年,他如果不走,我不便有所表示,現在聽說他有調動的消息,論資格,我接他的缺,也不算意外,所以雪軒為我設謀,倒也不妨計議計議。對我來說,動是總歸要動的,現在不是承平之世,學政沒有什麼幹頭,如果說想到浙江去,變成與黃壽臣相爭,同年相好,說不過去,叫我回去當禮部侍郎的本缺,亦實在沒有什麼意思,我在想,像倉場侍郎之類的缺兒,倒不妨過渡過渡。”

“倉場侍郎”這個官職,胡雪岩知道,因為與漕運有關,聽王有齡談起過。倉場侍郎駐通州,專管漕糧的接收和存貯,下麵有十一個倉監督,是個肥缺,做兩三年下來,外放巡撫,便有了做清官的資本。

胡雪岩的腦瓜兒轉得快,一下子想到浙江的漕運,從王有齡到嵇鶴齡,海運局的麻煩還有很多,有許多核銷的賬目,需要通州方麵的幫忙,如果何桂清能夠去掌管其事,一切就都方便了。

胡雪岩自然明白,人與人之間,交情跟關係的建立與進展,全在這種地方有個紮實的表示。這一步跨越不了,密友亦會變成泛泛之交,因此,胡雪岩當然不會輕易地放過。

“雲公!我敢說,你的打算,不能再好了。事不宜遲,就該放手進行。至於所需銀兩,雲公知道的,我做錢莊這行生意,最怕‘爛頭寸’,你老這趟進京,總要用我一點才好。”

胡雪岩不愧是胡雪岩,這樣說既為何桂清解決了“跑官”所需的費用,又保住他的麵子,名義上還是何桂清幫了自己的忙,用了自己的“爛頭寸”。

何桂清從心裏對胡雪岩刮目相看了,二人的感情又進一步加深。

正事談定,兩人自然是開懷暢飲,此時說話何桂清也不再忌諱,直言請胡雪岩幫忙物色個阿巧般的姑娘。

官場春風得意的何桂清,居然迷上了阿巧,這多少使胡雪岩有點意外。對於阿巧,胡雪岩自相遇之日,便有“東北西南,永遠相隨無別離”的屬意。現在要做出“斷臂贈腕”的舉動,這個決心委實難下。不過,胡雪岩轉念一想,自己與王有齡將來前途如何,與何桂清是否出任浙江巡撫大有關係。

進一步而言,就算何桂清真的出任浙江巡撫,倘若交情不夠,自己的好處還是有限。既然要籠絡人心,就不可扭扭捏捏,於是胡雪岩決定忍痛割愛,將阿巧讓給了何桂清。

何桂清見胡雪岩竟然以美相讓,真是歡喜莫名,喜出望外,對胡雪岩感激不盡。從此之後,在官場上,胡雪岩又多了一個朋友。不久,何桂清果然出任倉場侍郎,外放浙江巡撫,並且又升任兩江總督,一路扶搖直上。而何桂清對胡雪岩則是投桃報李,自己總督兩江後,特意舉薦王有齡坐上了浙江巡撫的寶座,並與王有齡一起,成了胡雪岩在東南半壁無人可匹敵的兩大靠山。

胡雪岩的做法在今天看來有些不足取,在這裏,我們不是要探究這一招兒的對與錯,隻就其籠絡人的手段來看,不知比其他人要高明出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