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中何物?”嵇鶴齡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放心吧,不是銀票。”胡雪岩一句話就打消了嵇鶴齡的疑惑,隨後又補上一句,“幾張無用的廢紙而已。”
這句話引起了嵇鶴齡的好奇心。撕開封套一看,裏麵是一疊借據,有向錢莊借的,有裘豐言為他代借的,上麵或者蓋著“注銷”的印記,或者寫著“作廢”二字。不是“廢紙”是什麼?
“這、這、這是怎麼說的呢?”就在嵇鶴齡不知如何說話的時候,胡雪岩把他送到當鋪的東西全都贖了出來,連同注銷的票據一同交給嵇家,使嵇鶴齡沒理由拒絕。更為令人叫絕的是,胡雪岩知道嵇鶴齡有一種讀書人的清高,而且窮要麵子,因而絕不肯無端接受自己的饋贈,他為嵇鶴齡贖回當物,用的是嵇鶴齡自己的名義,既為他解決了困難,還為他保住了麵子,這就不能不使嵇鶴齡對胡雪岩刮目相看。有了初步的好感,胡雪岩再進一步誘之以利:去新城安撫亂民是嵇鶴齡改變命運、走上官道的一個大好時機。在胡雪岩的多重“進攻”下,嵇鶴齡爽快地答應道:“這件事我當仁不讓!”有此兩端,我們也就理解了嵇鶴齡這樣一個十分傲氣的讀書人,與一個“隻知道錢眼裏翻跟鬥”的胡雪岩俯首結交。
第三步,主動為嵇鶴齡解除後顧之憂。見嵇鶴齡答應赴新城,胡雪岩說道:“鶴齡兄,王太守跟我關係不同,想來你總也聽說過。我們雖是初交,一見投緣,說句實話,我是高攀,隻要你願意交我這個朋友,我們交下去一定會是頂好的朋友。是朋友我就不能不替你著想,交朋友不能‘治一經,損一經’。你的心腸太熱,願意到新城走一趟,王太守當然高興,不過總要不生危險才好,如果沒有萬全之計,還是不去的好。”說到這裏,胡雪岩又加重語氣說道:“千萬千萬不能冒險!”
嵇鶴齡很坦然地說:“這種事沒有萬全之策的,全在乎事先策劃周詳,臨事隨機應變。不過,雪岩兄,你放心,我自保的辦法,還是有的。”
像嵇鶴齡這樣的人,胡雪岩最為佩服,有本事也有骨氣。胡雪岩真心實意地想交嵇鶴齡這個朋友。在兩人交談的過程中,他的腦子裏就在替嵇鶴齡“動腦筋”,並且很快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新城之行,由於先撫後剿的宗旨對路,再加上當地士紳佩服嵇鶴齡單槍匹馬、深入危城的勇氣和膽略,從他的這一非常之舉看出了其誠意,都願意跟他合作,設法把為首的“強盜和尚”誘殺。蛇無頭不行,烏合之眾,一下子就散得精光。前後不過費了半個月的工夫。
胡雪岩的做法,其實也就是我們今天常常說的做工作要動之以情的原則,動之以情,要人相信你的情是真的,自然要示之以誠。事實上,胡雪岩如此相待嵇鶴齡,不僅是為了說服他而“耍”出的手腕,在胡雪岩的心裏,也確實有真心佩服他而誠心誠意地要結識他的願望。胡雪岩雖是一介商人,但他也的確時常為自己讀書不多而真心遺憾,因此也十分敬重真有學問的讀書人。從這一角度看,胡雪岩對於嵇鶴齡的真誠,也是不容懷疑的。後來為了解決嵇鶴齡的困難,他還親自作主,將王有齡夫人的貼身丫鬟嫁給了嵇鶴齡。他們兩個人也結下了金蘭之好。
情感管理:巧用屬下的智慧
隻有“溫情脈脈”地利用感情的鑰匙打開屬下的智慧之門,事業才可能做大做強。
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世界上沒有全才,再聰明的人也有不及他人的地方,樣樣精通的那是“神”,而不是人。既然沒有全才,那麼就需要充分利用他人的智慧為自己所用,集大家的智慧為一體,能做到這一點還愁成不了大事麼?
胡雪岩就懂得利用他人的智慧為己所用。
阿珠的父親老張在妻子和兒女的鼓動之下,接受胡雪岩的延聘,回到湖州開絲行。老張本來就是一個老實本分、沒有見過什麼場麵的人,回到湖州既不知道怎麼打開局麵,也不敢拉開架式,就連胡雪岩幾番催促,要他趕緊尋找一間氣派寬敞而臨街的房子搬家的事,也一拖再拖,直到胡雪岩二下湖州,他們一家還住在地處偏僻深巷的狹窄老屋裏。老張不肯搬家,一是考慮搬家是一件麻煩事,需要時日,二來更是因為怕搬家之後,架式拉大了,弄得轟轟烈烈,而自己卻照應不來,以後難以收場,因而也下不了決心。胡雪岩就此開導老張,生意上的事,貴在勤、快二字,如今時日已在四月末,離開秤收絲沒有幾天了,更是要抓緊將該辦的事盡快辦好,不然就真的要誤事了。
胡雪岩之所以把湖州的事宜全權交給老張負責,就在於他相信老張是一個人才,有能力把這事辦好。另一方麵也是他在用人上一直奉行的又一個重要原則,即放手使用、用而不疑。一般來說,除非是那些必須他拿主意的關係生意前途的重大決策,在其他一些具體的生意事務的運作上,胡雪岩總是放手讓手下人去做,絕不隨意幹預。即使在阜康錢莊開辦之初,他認定自己延聘的錢莊檔手劉慶生可以料理生意事務之後,也幾乎是完全放手讓他去做。他隻是規定了幾條大的原則,諸如隻要是幫朝廷的忙,即使虧本的生意也可以做;放款要看對象,不能將款子放給到太平軍占領的地方去做生意的商人等等。其他的事情,則全部由劉慶生自己做主。而生絲銷洋莊的生意,他也差不多將找買主、談價錢、簽協約等一攬子事務都交給了古應春。
而就識人用人而言,放心放手,實際上也是延攬人才、使對方誠心辦事,且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將事情辦得圓滿的一個重要前提。生意場上,老板和雇員的關係,當然是“東家”和“夥計”的關係。夥計的主要職責,就是圓滿完成東家交給的任務。但這種雇用和被雇用的關係,並不意味著僅僅隻是發號施令與遵守服從的關係。夥計隻有具備條件能夠充分發揮出自己的才幹,才可以真正達到用人的目的。不用說,如果用而不能放手,被用的人總是處於一種被動地位,他的能量也就沒有辦法得以發揮,事實上他也不敢讓自己的能量充分發揮。更重要的是,人都需要有一種成就感,即使被雇用時也不例外。而且,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希望能夠盡量發揮自己的才幹,使自己能夠在取得的成就中獲得某種心理滿足。這樣的人,如果不能放心放手地使用,就會讓他總覺得自己沒有一點能夠顯示自己的能力的主動性,使他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真正發揮自己的作用,要想留住他誠心為自己辦事,事實上也是不可能的。
在這個問題上,最能讓胡雪岩自得的,大約要算他對劉不才的使用了。
劉不才本名劉三才,是胡雪岩在湖州娶的二房(也就是妾)芙蓉娘家的親叔叔。芙蓉娘家祖上本是開藥號的,招牌叫做“劉敬德堂”。堂店傳到芙蓉父親一代,經營相當不錯,在蘇杭一帶已經有了相當的名氣,也積存了相當厚實的家底。不幸的是,天有不測風雲,有一年芙蓉的父親到四川采購藥材,船出三峽時在新灘觸礁,落得船毀人亡,一船的貴重藥材也漂失無遺。芙蓉的父親有三兄弟,她的父親是老大,老二早夭,老三也就是劉三才。芙蓉的父親遇難,“劉敬德堂”自然落到劉三才的手上。這劉三才本來也是絕頂的聰明,無奈卻不學好,從小就是一介紈絝公子,“玩”經無所不通,而且嗜賭如命。芙蓉的祖父在世時對這個小兒子十分寵愛、放任不管,她祖父去世之後,她的父親自己本就極其忠厚,無力管教這個已經被寵壞了的小弟弟,而且又怕親友說自己刻薄,所以依然盡量供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揮霍。養成了大少爺脾氣自然要改也難,藥店到了劉三才手上,一年工夫不到就維持不下去了,清算下來,藥店盤給了人家。房子、生材、存貨折價還債之後,隻找回了三千兩銀子,而這三千兩銀子不到一年被他花個精光。先是以典當家具什物為生,後來當無可當,就四處告貸,最後告貸都沒有門了,因而落了個“劉不才”的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