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信和錢莊剛剛開門,便有兩名公差模樣的人,手持海運局坐辦王有齡簽發的條劄,前來提現銀三十萬兩。蔣兆和一聽,如雷灌頂,底金不過十萬,如何能兌現?慌忙中,蔣兆和安排公差稍坐,趕緊去找胡雪岩。誰知胡宅告知,胡雪岩去上海公幹。蔣兆和急得滿頭汗水,找到同行業公會,對方隻肯調劑五萬。蔣兆和無奈,前去海運局求見王有齡。王有齡和蔣兆和沒有私交,打著官腔慢吞吞道:“這三十萬兩銀子用來購糧運往江北大營,朝廷與長毛戰事激烈,耽誤了軍用,上麵怪罪下來是要掉腦袋的。”當時太平軍正與清軍在南京周圍激戰,軍糧是作戰急需,這厲害蔣兆和清清楚楚,不禁嚇出一身冷汗,還想通融:“能否推遲半個月,容我趕快籌措銀子。”王有齡厲聲道:“當初有言在先,海運局銀子隨用隨支,怎麼拿不出來?分明侵吞公款,以售其私!”蔣兆和戰戰兢兢,不敢再說。王有齡又道:“順便再告訴你,餘下四十萬銀子,十天後將取出作為餉銀解送曾大帥處,到時如有誤失,請曾大帥處置。”這話幾乎令蔣兆和昏迷過去,誰不知曾大帥執法嚴厲,嗜殺成性,老百姓暗地稱他“曾剃頭”。
而此時的信和錢莊,擠滿了手持錢莊銀票的存戶,要求提供現銀,他們不知從什麼地方得知錢莊虧空嚴重,麵臨倒閉清盤。此舉無疑雪上加霜,蔣兆和支持不下去,他甚至想到了自殺,一了百了。恰在這時,胡雪岩奇跡般地出現,蔣兆和顧不得麵子,一下跪在他麵前,涕淚橫流,哀號道:“雪岩老弟,你一定要救救大哥呀!”胡雪岩知道是該自己出手的時候了,隻見他肅然正色道:“本人與海運局王老爺係莫逆之交,掌管海運事務,提銀之事純屬無稽之談,勿聽信流言,擾亂人心,這可是要吃官司的呀!”人們不吭氣,胡雪岩贈銀救王有齡的事,杭州城盡人皆知,他倆的關係非同尋常,胡雪岩的話足以代表海運局,誰還會有異議呢?
胡雪岩這一招果然奏效,眾人不再兌現,逐漸散去,櫃台前總算清靜下來。蔣兆和眼裏露出希望的光芒,將信將疑:“雪岩老弟可會說動王大人改變主意?”胡雪岩拍拍胸膛:“憑我們患難之交,當無困難。”這時,胡雪岩不失時機地說出用信和的五十股作為交換條件。“五十?”蔣兆和差點失聲叫出來,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胡雪岩心中暗笑,明白蔣兆和這回牛踩烏龜背,痛在心裏頭。五十股的確不是小事,這關係到蔣兆和的老板地位,一旦讓出,和倒閉有什麼區別,蔣兆和無論如何不願意。他頓時陷入沉默,許久不語。
胡雪岩洞察他的心思,索性再加一把火,“你若是不願意,得罪了王大人,發起狠來,提取全部存銀,你能如數歸還嗎?”
蔣兆和有氣無力道:“我設法籌集就是了。”
胡雪岩繼續跟進,道:“七十萬兩銀子,又不是變戲法,說來就來了,再說,你與洋人合夥從英國訂購的一批洋油,船到日本就觸礁沉沒,血本無歸,如何填補這項虧空?”蔣兆和聞言,臉色大變,知道碰上真正的對手,他怎麼忽略了胡雪岩是吃錢莊飯長大的呀。這批洋油貼進三十萬兩銀子,本來可獲利數倍,不想遇海難,算扔進大海去了。這事做得隱秘,連賬麵上都看不出來,胡雪岩還是知道了。
“還不出糧銀,王大人向上麵遞手本,參你個侵吞糧銀,貽誤軍用,誰也保不住你,好自為之吧!”胡雪岩拋出了殺手鐧。殺身之禍、抄家滅族,就在眼前。蔣兆和渾身顫抖、雙唇哆嗦,斷斷續續說:“我,願意,奉送股份。”
胡雪岩見對方已經妥協,也不便一竿子打死,今後還要用這把理財好手呐。故又說:“其實不必惶恐,隻要討得王大人高興,安心做你的老板,主意由你拿,王大人是外行,絕不來過問,將來生意做大了,年終分紅,數目絕不比眼下少,發財大家得,有情有義,何樂而不為?”
一番甜言蜜語,蔣兆和想想,既能保住性命,而且照舊做老板,局外人反正不明就裏,憑著信和這塊老招牌,再加上海運局做堅強後台,杭州城裏也算同行老大,照樣呼風喚雨,吃香喝辣,也算不幸之大幸。主意打定,蔣兆和向胡雪岩拱手道:“全仗雪岩兄弟做主,我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萬望在王大人處多說好話。”
胡雪岩也順勢說:“以後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什麼事都好說。”
王有齡見胡雪岩略施小計,不費吹灰之力便一箭三雕,既報了前仇,又憑空進賬大筆股金,連帶收服了一個錢莊內行,不由得欽佩萬分。
姑且不論胡雪岩收服蔣兆和的手法夠不夠厚道。但從這件事不難看出,胡雪岩對人、對事懂得什麼時候該收,什麼時候該放,什麼時候該緊,什麼時候該嚴,從而輕鬆瓦解對手。張弛有道,該出手時就出手是值得我們借鑒的做事方法。
雷厲風行,當斷則斷
中國人向來講究不慍不火,從容自若,慢條斯理的做事態度,但是,很多時候,也是需要我們雷厲風行的。
商業經營中,有著許多稍縱即逝的寶貴商機,等待人們發掘。對於商人來說,關鍵時刻,一念之差,就可能使事情的結局發生質的轉變。因此,當機遇降臨時,是否有拍板定奪的勇氣,往往決定著一筆生意的成敗。尤其是大部分資金積壓於一處時,一旦調度失當,常使經營者遭受傾家蕩產之災。商人多慮,若不能佐以多勇,機遇來臨,猶猶豫豫,不敢決斷,且不說費神勞力,貽誤商機,單是這種搖擺不定的工作方式,也會讓員工、合作者為之擔心。因此,在商業經營中,深謀善斷才能獲得比別人更多的成功。胡雪岩便很明白這個道理。
胡雪岩在商戰中總是經過深入地了解,縝密地分析,全局地把握,然後才做出果斷地判斷。
當時胡雪岩要做生絲生意,他與阿珠的父親談妥,自己出一千兩銀子做本錢,讓阿珠的父親回到老家湖州,立馬就在湖州開出一家絲行坐地收絲。但此時卻遇到了一樁麻煩事:按照定規,開絲行要領“牙帖”,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營業執照。
按慣例,絲行“牙帖”要由京裏發下來,因而手續十分繁雜。首先必須由擬開絲行的人先提出申請,再由當地州縣層層上報到京,最後由京裏審批之後再將照本發下,如此一來,要領到一張“牙帖”,來來去去最快也得三個月。新絲都在四五月間上市,這個時候,鄉下正是青黃不接的當口,蠶農都等錢用,同時,蠶農即使不等錢用,也會急於將新絲賣出去,因為新絲存放時間長了會發黃,價錢上會打很大的折扣。對於絲行來說,這個時候開秤收購,自然容易有一個好的進價。
此時已經是三月末了,如果按正常手續辦理絲行“牙帖”,一定會耽誤了收絲。絲行生意多是一年做一季,錯過一季也就隻好等到來年。所以,當老張把這一情況告訴胡雪岩時,胡雪岩當時就有些發急,他要求老張回到湖州想辦法,哪怕花上三五百兩銀子的租金租一張牙帖,也在所不惜,一定先把門麵擺開來,他月半左右就要到湖州收絲。
胡雪岩如此著急,自然有他個性上的原因,他辦事隻要想好了就馬上著手去辦,絕不拖拉。但此時的著急,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已經有了自己一套周密的盤算:他要用在湖州收到的代理官庫的現銀,就地買絲。王有齡此時已經得到了外放湖州,任湖州知州的肥缺,已經操持著要走馬上任。而此時胡雪岩的阜康錢莊也已經立起來了,王有齡既到湖州,也必然要讓他的阜康錢莊代理湖州府庫的“收支”,這正是胡雪岩開辦錢莊之初就設想好了的。王有齡一到湖州,第一件事當然就是征收錢糧,因而也必然地將有大筆需要解往省城杭州的現款入到他的阜康錢莊。他要來一次移花接木、移東補西的生意運作,即用湖州收到的現銀,就地買絲,運到杭州再脫手變現,解交“藩庫”。反正隻要到時有銀子解交“藩庫”就行,對公家不損一毫一兩,對自己卻是可以無本求利的買賣,何樂不為!
既然已經有了這麼好的一個計劃,他當然不肯白白耽誤了一年的時間,故才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中國人向來講究不慍不火,從容自若,慢條斯理地做事態度,大難臨頭,“刀架脖子上”也能泰然處之。但是,很多時候,也是需要我們雷厲風行的。《史記》中有“兵為凶器”的說法。意思是說,不在萬不得已時,不得出兵;但是,一旦出兵就得速戰速決。胡雪岩一直說做生意跟行兵打仗是一個道理,所以他總是能做到當機立斷,絕不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