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一個男同事的聲音響了起來:“古小煙,幫我買包煙,謝謝!”語氣中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豈有此理!我再也受不了,飛快地跑出公司。
站在大廈的天台上,我嗚嗚咽咽地哭著,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總是一次次捉弄我。
想起在公司的這段日子,也想起路小曼,我不禁感到懷疑,她真的對我好嗎?企劃主管的事她肯定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跟莫冬海一起欺騙我?
想到這裏,我放開嗓門,使出渾身力氣狂喊一聲。
喊完以後,我便靜下心來默默地思考,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留在公司?那幫同事本來拿我當跑腿的使喚,現在“企劃主管”被拆穿了,他們肯定變本加厲,就像蘇盈說的“以後就不客氣了”。
都怪阿薇,如果她不那麼大聲地說出來,大家根本不知道。不,還是怪我自己,我要是不問莫冬海,阿薇也不會知道,莫冬海也該死,好好地叫阿薇衝什麼咖啡啊?他故意讓阿薇聽見的……其實還是怪尤希,倘若她不跟我說,我至少不會這麼難堪……
真是笨到家了,連尤希都知道他們騙我,我竟毫不知情,隻緣身在廬山中?我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腦門。現在怎麼辦?如果離開公司,再找工作實在艱難,雖然有兩份兼職——給老太太做保姆,以及在胸科醫院照顧病人,醫院那份兼職可以忽略不計,老太太給的工資很高,可誰知道能做多久呢?而且總不能一輩子做保姆吧?太窩囊太沒前途了!
可是像現在這樣,在公司當雜工,有何前途?
霎時間,我陷入一片茫然中。
“小煙——”不知何時,江山站在我身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上來吹吹風。”他走到天台邊緣,伸展雙臂,仰起頭,輕聲說,“你來試試,感覺自己像鳥兒一樣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飛翔,過了一會兒你就會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我才不要,那麼無聊。”我悻悻地說道,“怎麼做我也不會忘記不愉快。”
“你不會想不開吧?”他走過來,坐在那一疊傳單上,“其實我感覺你是個挺堅強的女孩子,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想不開。”
“你認為這是小事?”
“難道是大事?”他笑著反問。
“反正被騙的不是你,你當然無所謂了。”我沒好氣地說。
“我記得上次問過你,被大家呼來喚去,你為什麼不生氣,你說想跟大家搞好關係,你是個新員工,有很多事情要向他們請教,還說幫助大家也是一種快樂,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不這麼想呢?”
“當然不能再那麼想,以前我以為自己是企劃主管,現在我要是那麼想的話,我就是大傻瓜。”
“不就是企劃主管嗎,你真的那麼在意?”
“不是在不在意的問題,我才不稀罕這個破職位,又沒人讓我管理,我隻是生氣他們不該騙我,當初直接說是個打雜的不可以嗎?你知不知道現在這樣子多麼丟人?我沒臉回家,也沒臉再回公司,你不是我,又怎能體會我的氣憤與委屈?”
“小煙,其實人活著很簡單,沒有你說的那麼複雜,如果做每一件事都擔心成為別人的笑柄,多累啊!打雜的又怎麼了?誰愛笑讓誰笑去,隻要你想開一點,努力奮鬥,說不定前麵就是星光大道。”
“假如我們換個位置,你就不會這麼輕鬆地說‘想開一點’了。”
“也許吧,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學會自我療傷,上天給予每個人的機會都是一樣的,關鍵看你是否懂得把握。”
“我不覺得上天是公平的,有錢的人越來越富有,沒錢的人越來越窮。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為了給父親籌住院費,不惜向路人求助,而在天橋下,S市眾多知名企業開著清一色的雪佛蘭為城建集團的繼承人林豐慶祝生日,如此鮮明的對比,你認為上天公平嗎?”
我側著腦袋看他,他是當事者,其中滋味最能體會。沒想到他竟然撲哧一笑:“小煙,我們不妨換一種思維想想,他們為什麼勞師動眾為林豐慶祝生日?不用猜也知道子憑父貴,很多人會抱怨自己的父母,假若父母有權有勢,他們也能像林豐一樣。可為什麼不從自身找原因呢?我不相信林豐的祖先在山頂洞人時期已富可敵國,我隻能說林豐運氣好,有一個很努力的父親,但如果林豐是個敗家子,他終究會變得一無所有,沒有努力,哪來的收獲呢?”
停頓片刻,江山接著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A乞丐和B乞丐是一對很好的朋友,他們友好到每天不管撿到多少東西,或者別人施舍多少錢都會平分,A乞丐的錢總是花得一分不剩,B乞丐卻撿別人的剩菜剩飯度日,把錢存起來,一直存到第二年的情人節,B乞丐買了一件又便宜又體麵的衣服,梳洗幹淨以後,用剩餘的錢買了一些彩色的紙,折成與眾不同的玫瑰花,之所以說它們與眾不同,是因為你隻要開口對它們說話,它們就會發光,讓那些情侶愛不釋手。其實做法很簡單,玫瑰花瓣裏裝有感應燈,B乞丐用這種方法賺了第一桶金。在他存錢期間,A乞丐不止一次地取笑他,可最後B乞丐成了一位億萬富翁。這個故事雖然有點俗,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做人應該把目光放長遠一點,不管你現在從事何種職業,哪怕是掃大街的,隻要你心存希望,且不斷努力,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位受人矚目的人物,到那時候還會有人取笑你嗎?”
我自嘲地聳聳肩:“我可沒有B乞丐的頭腦與毅力,我生來就是一個倒黴蛋,不會有所作為的。”
江山認認真真地看著我:“不要輕言放棄,一個人若是對自己失去信心是很可怕的。小煙,拿出你曾經救小女孩的那份勇氣,走自己的路,甭管別人怎麼說三道四。”
看著江山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我心頭一熱,如果每個人都像他這樣,該多好啊!
我決定厚著臉皮回到公司。
江山說的沒錯,隻要我自己不在意企劃主管的職位,誰愛笑讓誰笑去。然而,事情並非這麼簡單,企劃主管的事情早已成為公司的經典笑話,同事們的眼神全都意味深長,尤其阿薇,趾高氣揚地俯視我,那樣子好像終於將我打敗了。有幾個女同事甚至一邊交頭接耳,一邊捧腹大笑,旁邊的男同事被打擾到了,轉身厲聲喝道:“笑什麼笑?再笑就讓你們當企劃主管!”
這話完完全全地刺傷了我,就算我臉皮再厚,也無法裝作聽不見、看不著,一氣之下我衝出了公司。
江山在樓梯口追上我:“小煙……”
我奮力甩開他的手,剛一張嘴,眼淚便不可控製地往下滾落:“你看見沒有,他們是怎麼笑話我的,不就是一破廣告公司嗎,姑奶奶我不幹了!”抹了一把淚,我飛快地下樓,讓他們統統見鬼去吧,我再也不受這份窩囊氣了!
蹲在路邊我給羅天打了電話,他正在開會,於是我打給尤希。豈知那家夥笑得喘不過氣,“讓我說中了吧?小煙,那樣的公司不呆也罷。別難過,咱們後天去爬山,放鬆心情,找工作的事回頭我幫你想辦法。”
掛掉電話,我的心裏仍然難受得不行,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感覺無比迷茫,接下來怎麼辦?尤希說幫我想辦法,可我不想通過別人的關係找到工作,否則我早過去幹爹的公司了。我一邊歎氣,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早知道學一門手藝,就不用打雜了。學什麼呢?電腦?速記?會計?
有什麼手藝是可以快速學成的?我悶悶地想著。
路過一家彩票店的時候,我頭腦發熱地買了五組體育彩票,人總不能倒黴一輩子吧?沒準走個狗屎運,中了頭獎!哈哈,如果真是這樣,這輩子就不用幹活兒了,拉著老爸老媽天天坐在家裏數鈔票。
老天爺,請送我一個大獎吧!
我一路念叨著走到百源堂藥店,給老太太買了一盒保健品,因為她說這兩天胸口悶,胃口不佳,睡眠也不好。
出了藥店,一名男子跌跌撞撞而來,與我撞了滿懷。
還沒等我回過神,立馬被人一把勒住脖子,緊接著一個尖銳而冰冷的物件抵在我的喉頭,當我意識到那是一把刀時,耳邊響起男子沙啞的嘶喊:“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男子的情緒相當激動,拖著我東倒西歪,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我的後背緊貼著他的前胸,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心髒正在劇烈跳動著,幾欲躥出胸腔。
我整個人都是懵的,恐懼使得我全身的骨頭猶如散了架,毫無力氣可言。我張大嘴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那把尖刀貼在我的脖子上,好像已經劃破了我的皮膚,而我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心裏惟有恐懼。
周圍圍滿群眾,還有幾名保安,但無人敢上前一步。
男子揮舞著水果刀,哭喊著:“姓劉的王八蛋快滾出來!我不想殺人,我隻想要回我的工資,快給他打電話!我給你們五分鍾時間,再不把他叫來,我就殺了這女孩!”刀再次緊貼在我的脖子。
“好哇!你這個死女人,竟然背著我在這兒偷……偷人。”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醉漢擠出人群,醉醺醺地出現在我跟前。
我定睛一看,完完全全愣住了,此人竟然是江山。
他舉起手裏的一瓶白酒,咕嚕咕嚕猛灌幾口,然後踉蹌了一下,瞪大眼睛,扯著喉嚨說:“我早知道你、你偷人,這下讓我逮著了吧?不……不知廉恥的東西,竟然在街上摟摟抱抱,說,他是誰?”隨即又指著我身後的男子嚷嚷著,“你拿刀幹什麼?要和我決鬥?為這種女人,不值得。”
隨著江山的話,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了。
江山沒喝醉,他是在用這種方法救我。
男子顯然被江山的出現打亂陣腳,拖著我踉踉蹌蹌往後退,舉刀一頓亂揮,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了:“走開!快走開!不然我殺、殺了她!”
江山愣了愣,便哈哈大笑起來:“好啊,我早就想殺她了,省得我親自動手,殺呀,要不……我來幫你?”
話音落下的同時,江山撲身上前。隻聽見男子狂喊一聲,水果刀刺向了江山,江山慘叫著捂住胸口,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幾名保安趁機一湧而上,很快地製住那名男子。
而我則魂飛魄散地撲過去,使勁地搖著江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啊!”
正當我大聲呼救之際,江山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笑嘻嘻地說:“傻丫頭,我沒事的,隻是劃破了一點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