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股票內幕(3 / 3)

“我知道。”羅天猛吸兩口煙,聚精會神盯著圍欄網,沉浸在抽絲剝繭的案情解析。

足球場離奇命案的青年男子現已查明身份。

這是經過我的死纏爛打後的收獲。

死者丁偉,三十四歲,留學英國及工作長達八年,在國外已經成家,現從事教育行業。十天前因父親重病回國,經過一周治療,父親的病情明顯好轉,於是丁偉買了機票準備返回英國。豈知事發當日,丁偉接到醫院的電話,得知父親的病情莫名惡化,急需手術,丁偉在趕往醫院的途中經過足球場離奇死亡。

在沒有確定丁偉的真正死因之前,這件案子離奇到令人難以置信,因為丁偉的確是途經足球場時,在足球撞上圍欄網的一刹那倒地身亡。

也就是說,在這之前,他是好好的。

有人說這是一起靈異事件,也有人跟老媽的想法相同,稱這是一門早已失傳的絕技——隔山打牛。羅天對以上兩種說法嗤之以鼻,他堅信此案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我則毫無心思研究丁偉的死因,隻覺得鬱悶到極點,該死的陳永明始終下落不明,他一定把錢卷跑了,我真是笨啊,這麼容易上當受騙,怎麼跟羅天交代呢?

“小煙,休息好了嗎?我們繼續實驗。”說完,羅天壓滅最後一口嚐不出香味的煙尾巴,伴著濃濃的尼古丁味道咂咂舌頭。

“啊,還要繼續?”我慢吞吞地穿鞋,實在不願意再折騰了,“這麼做毫無意義,要我說,這個案子根本破不了,足球……”

“沒有破不了的案子,隻有破不了案子的警察。”霎時間,羅天的眼神變得犀利無比,他總是這般執著,但也是這份執著與堅定,讓他偵破許多棘手的案子。

“好吧。”我無奈地起身,早知道做這種無聊的實驗,我應該回家換一雙運動鞋。

折騰到晚上9點,羅天才宣布今天的實驗到此為止,而我那雙穿了僅僅半個月的皮鞋終於不經摧殘光榮下崗。

坐在觀眾席,我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給陳永明撥打電話,結果依然無人接聽。

死心了,徹底死心了!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堅決不信一夜暴富的鬼話,三千元啊,將近四個月的工資。

想到這裏,我鼻子犯酸,差點兒哭了。

羅天慢悠悠地近前來,提起我那雙張開“鱷魚嘴”的皮鞋,不屑地嘖嘖幾聲說道:“這麼不經穿?路邊地攤買的吧?”

“我要報警。”我有些哀怨地看著他,聲音哽咽。

“不至於吧,壞了鞋子就要報警?”

“不是,我被騙錢了!”我“哇”的一聲哭開了,斷斷續續把陳永明如何誘導我買股票的丟人經曆告訴羅天,“都怪陳永明,他一直說內幕消息多麼可靠,結果拿了錢玩失蹤,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擺明是個騙子。羅天,你快幫我把他抓起來吧。”

“小煙,讓我怎麼說你好呢?自己不對,還把責任推給別人。如果不是你貪便宜、想發大財,別人如何騙到你的錢?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做人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可你呢?盡想些旁門左道的事情。炒股跟賭博同途異路,一旦陷進去無法回頭。你聽說過誰靠賭博發家致富的?沒有!那些沉迷賭博的人統統沒有好下場,要麼傾家蕩場,要麼妻離子散。”羅天表現出少有的激動。

“我也不想的,可我一個月才八百元工資,生活費都不夠。”我委屈極了,竭力解釋。

“八百元怎麼了?有的人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是幾百元工資,他們能活著,你怎麼活不下去了?”

“可是……現在怎麼辦?羅天,你先抓住他把錢拿回來好不好?”

“我怎麼抓?錢是你自願給的,他沒強迫你。”羅天沒好氣地說。

“你心疼那三千元是嗎?”我也生氣了,不安慰我也就算了,還朝我發脾氣,“好,我現在回家向我媽借錢還給你!沒見過誰的男朋友像你這樣的,當初看上你,我的眼睛一定有毛病!”

“我是心疼那三千元嗎?我寧可你拿去買衣服、買鞋子、買護膚品,也不能讓你誤入歧途!”

“拉倒吧!”不說還好,一說我更加生氣,抓過他的手按在他的胸口,“羅天,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們在一起也有四年了,你給我買過什麼?衣服、鞋子,還是護膚品?你還好意思說得出口?”我快速轉過臉,眼淚不爭氣地淌下來。

起身要走時,“鱷魚嘴”皮鞋一張一合幾欲令我摔跤,氣得我一把將鞋子扔出去老遠。

身後沒有傳來羅天的腳步聲,我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四年了,我們經曆多少風風雨雨,我們堅信這份感情是堅不可摧的,可是現在那份信念隨著眼淚正在一點點地變成水,繼而風幹。

如果他再不追上來,我發誓……

還沒想完,冷不防被人攔腰抱了起來,耳邊響起羅天低沉的聲音:“對不起,小煙。”

“討厭!放我下來!”我使勁蹬腳。

“咱們買雙新皮鞋好不好?”羅天緊緊地攬住我的肩膀,“噯,我有些奇怪,你這麼想發財,怎麼不去你幹爹的公司?他不是叫了你很多次嗎?你又假正經。”

“你才假正經呢。”我白了他一眼,“雖然我沒錢,但我還是有骨氣的,如果去幹爹的公司,他肯定什麼都不讓我做,每個月給我很多錢,我就會變得懶惰、不求上進,到最後一事無成……所以,我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未來。”

“這就對了,我支持你!這次的事就算了,當作一個教訓……”

“算了?”我停下腳步,愕然地抬起頭,“三千元白給人家?你真大方!”

“不是這個意思。你想想,陳永明的月薪是多少?應該不低於三千元吧?他沒有理由為了騙你這點錢丟掉飯碗。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從他下午莫名其妙離開公司,以及不接你的電話來看,那三千元估計泡湯了。”

“什麼意思?”

“股票跌了唄!別發愣了,跌就跌了,下次別買就是了,攤上你這個會敗家的女朋友,我隻能自認倒黴了。”

“哦,既然說我敗家,那幹脆敗到底,再給我買個皮包吧……對了,林豐那個綁架案有何進展?”

“林老板說他寶貝兒子回家了,真是虛驚一場。”

“哎,現在的有錢人喜歡玩刺激啊!”我忍不住咕噥著。

半輪冷月懸掛中天,微弱的月光鋪陳在石子路上。

夜靜如止水,一大片黑壓壓的樹冠籠罩下來,仿佛要從半空中傾覆下來。

行至家門口,意外地接到陳永明的電話。

我試圖裝出沒事似的問他怎麼不接電話,可一按下接聽鍵,內心的怒火頃刻噴出,劈頭蓋臉地朝他發起一通脾氣。

陳永明不停道歉,聲音聽起來極其傷感。稍過數秒,他突然問我現在有沒有時間,“我在常陽路的洪記大排檔喝酒。”

這家夥原來在外麵腐敗!

等我趕到時,陳永明早已大醉,口齒不清,眼睛紅腫,像是哭過一場。本來看到他這副模樣,我的火氣暫且消了一半,但瞥見滿桌子的大閘蟹、石斑、魚翅,我實在按捺不住了,忍不住質疑那三千元哪裏去了。

陳永明扯著嗓門叫了一包中華煙,又給我夾了一隻大閘蟹,招呼我趕緊吃。

都這份上了哪裏吃得下?我忿忿地看著他,語氣冷淡:“瞧你點了這桌大餐,股票一定猛漲了吧?我的錢呢?”

陳永明哈哈大笑起來,抹了一把臉,用布滿血絲的眼睛注視著我,一字一頓地,“你知道我投、投了多少錢嗎?18萬元!18萬元啊!”說完,他打了個飽嗝。

迎著他的目光,我更加氣憤了:“那我豈不是要恭喜你?好吧,不管你投了多少錢,我隻想要回我的錢。”

他醉醺醺地揮了揮手,又打了個飽嗝,哽咽道:“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18萬元……我女兒還躺在醫院等錢救命,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那你還有錢在這裏大吃大喝?”

“當然要吃,不吃怎麼行?我很久沒這麼開心地吃過了。你知道醫生怎麼說嗎?說是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好不容易找到適合我女兒的骨髓,可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湊過來說,“我以為內幕消息絕對靠譜,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鬆開我,又灌了一杯酒。

一時間,我不知該生氣還是該可憐他,想必他把全部財產放手一搏,無非希望猛賺一筆給女兒做手術,但他不該在這種時候如此奢侈地暴飲暴食。見他一杯接一杯喝個不停,我歎了一口氣,說道:“現在後悔有什麼用?你趕緊回醫院陪你女兒吧,手術費的事慢慢想辦法,隻要人在……”

他苦笑著打斷我的話:“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沒有了,你不會明白的,真的不會明白……”

勸得嘴皮發酸,他總算答應到醫院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回到家裏已經12點半,老媽還沒睡,半躺在沙發上看相聲節目,老爸正幫她按摩小腿。

“媽,您怎麼還不睡?您的腳還有傷呢,醫生說要好好休息。”

老爸開口道:“她非要等你,不然睡不著。你去哪了?”

看來不招不行,我整個人跌坐在沙發陷了進去,將白天買股票以及剛才見到陳永明的事情說了出來。豈知我的發言剛劃上句號,老媽立馬尖叫起來,大手拍著茶幾,“哎呀,臭丫頭竟然學人家炒股?炒股怎麼不問我?我可是炒股高手!嗯,你今天買的哪個股票?”

“那個……宏達科技。”

“哎呀,你……”老媽用力擰著我的胳膊,氣憤極了,“你怎麼買那個股?”她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指出那是一個冷門股,今天大幅度上漲,但最後肯定跌回去,“炒股就是炒性格,漲的時候麵露微笑,下跌的時候就像脆弱的人造水晶,看著光彩,輕輕一摔粉身碎骨。哼,你那同事肯定是笨蛋、是急性子,否則稍有經驗的人不會買那個股票的。”

待老媽喋喋不休數落一頓以後,我便嬉皮笑臉地湊上前向她借錢。

“怎麼,你還想再去炒股?”她的臉黑得像鍋底。

“不是,陳永明的女兒現在急需錢做骨髓移植手術。”

“那個笨蛋騙了你,你還管我借錢給他女兒治病?免談!”說完,老媽氣呼呼地衝老爸喊道,“背我回房睡覺,我不想再跟這臭丫頭說話,真是笨到無藥醫,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砰”的一聲,隻留下孤零零的我空守客廳。

老媽坦言有經驗的人絕不會買那個股票,為什麼陳永明堅信內幕消息絕對可靠?難道他從未買過股票?可是從未買過卻一次性投入18萬元,而且還是給女兒救命的錢,他為何敢冒這麼大的風險?他的內幕消息又是從何而來?

四周靜得可怕,除了漸緊的風敲打窗戶發出的聲音,再沒有其他響動。

大地沐浴在陰柔的月色下,我低低歎息著,心中疑惑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