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荊看著攸昭的眼睛,默默一歎:“為什麼?”

攸昭說:“我隻是覺得……你或許想要個自己的孩子。”

屈荊握著了攸昭的手,說:“其實……我也不是父母親生的……我真的不介意這種事。”

這突如其來的坦白讓攸昭一個激靈:“你……你怎麼忽然說這個?”

屈荊看著攸昭的臉色,也有些疑惑:“你倒看起來不吃驚?你是一早就知道了?是媽媽告訴你的?”

“不……”攸昭遲疑了一陣,說,“我……是高伯華告訴我的。”

屈荊訕訕一笑,說:“是他?怪道他老是找你獻殷勤,原來是這樣。”說著,屈荊又皺起眉來,帶幾分困惑:“你怎麼從來沒有告訴我?”

攸昭心裏冒出來的第一句話是:那你也沒有告訴我啊!

可攸昭總是不敢在屈荊麵前這樣大聲責怪,便隻得勉力一笑,壓著聲音答:“這……我看你們從來都不提的,便怕貿然問起會失禮。”

“這個……”屈荊頓了頓,隻道,“我們倒不是……實情是母親總是為此自傷,也自責,和你一樣,認為這是她不好,生不出孩子。我們便從來都不提一句。倒不是故意瞞你的。”

“我明白。”攸昭緩緩點頭,“現在你肯主動提起,我也知道是我多心了。”

“多心了?”屈荊擰眉,“所以你一直覺得不舒服嗎?”

“我……”攸昭噎住了。

屈荊卻又說:“那你為什麼也不問我呢?我總覺得……”

“你總覺得什麼?”攸昭也忍不住反問,“是怎麼了?”

屈荊重重歎了一口氣,說:“我總覺得你不是特別高興,心裏老是藏著事,從不肯跟我說。好比從前去馬爾代夫,又好比之前拍婚紗照,你不喜歡的事情也不說。我能留心到的,便留神了,若不能留心的,你是不是也忍著?以我這個個性,不能留心的事情恐怕多著了。你是不是得滿肚子委屈?”

攸昭聽著屈荊說著這樣的話,竟無言以對,又不敢看屈荊,緩緩地撇過了頭,去看桌麵上放的花瓶。

屈荊伸出手來,重重的握住了攸昭。這力度之重,能讓攸昭吃痛地叫了一聲。屈荊見攸昭如此,忙縮了手,又將雙手局促地交疊在膝上,神色不安:“我問你一句,你必須老實告訴我……”

攸昭看著屈荊的眼睛,心裏湧起一種更為濃烈的不安:“嗯……您請說。”

屈荊問:“你是不是無法相信我?”

攸昭仿佛是一個走在學校操場卻突然被旁邊籃球場飛來的籃球擊中後腦門的行人一樣一臉震驚又整個後腦勺都是疼痛。

屈荊的話就是那個飛來橫禍似的籃球。

看著攸昭的表情,屈荊讀懂了答案。

沉默和震驚,都是答案的一種。

屈荊感到失望,但並不意外。

他將手搭在膝上,指尖輕輕互相摩挲,猶如在摩擦一張不存在的紙,神色沉靜,目光內斂,猶如在閱讀一本不存在的書。

夕陽的金光灑在二人的眼中,泛起了波光般的漣漪。

屈荊緩緩抬起頭,眼眸像是湖一樣有水色。

“我……”攸昭在屈荊眼中讀到了失望,便在自己心裏挖出了一種痛苦,“我……在嚐試。”

攸昭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真的……很努力了……”

說著,攸昭的眼睛也泛起了水光了。

屈荊驀地一歎,說:“我多少也感覺到了。”

說著,屈荊伸手抱住攸昭,溫和地拍著他的背脊:“我希望你能對我更坦白一些,更相信我一些而已。沒有別的。”

攸昭把頭靠在屈荊的肩膀上,聞著那陣讓他安心的白檀的氣味,鼻腔裏的酸澀得以調和,呼吸也平緩不少。

屈荊又說:“但你說你在嚐試,我一定是相信的。”

“是真的……”攸昭吸了吸鼻子,像是一個努力證明自己的孩童,語氣有些急切,言語也混亂,“但我隱瞞自己的想法……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了。就是很自然的……有些話覺得是不能和別人講的,講了就會讓別人不開心……你懂我的意思嗎?我很怕你不開心……我總覺得自己應該更小心一些……像對待老板一樣對待你,才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