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個丫頭片子……”
“誰敢動我四姐!!”
沒等那個表叔把手抬起來,小六也劍拔弩張的過來了,“誰要是敢動手我在這弄死他!”
表叔咬牙,“行啊,你們家這孩子行啊,一個個都狼是不,都玩兒硬的是不,那成,我們也不跟你們廢話,我們就在這兒站著,誰要是想上山,那就從我們的身體上踩過去!”
“若文啊!時間耽誤不得啊!”
陳李瞎子站在抬棺材的小夥子旁邊嘴裏不停的催促著,我也不想廢話,直接站到棺材頭,嘴裏大喊一聲,“換路!走六號哨所那條路!不葬這裏了!!”
眾人大驚,誰也沒遇到這種事,畢竟坑都之前挖完了,“啥?葆四,你這是……”
我不想多解釋,嗓子太難受了,轉臉直接看想二舅,“這是姥姥交代的,說要是祖墳不讓進,就去二舅媽那邊,回頭再把兩個太姥一個太姥爺的墳移過去就行了,反正一家人,在哪不是相聚,聚到一起就是祖墳了!”
二舅有些發懵,“這,這能行嗎,昨天那坑玩完了,相位都定完了啊。”
陳瞎子似乎聽出了門道,點著棍子在旁邊張口,“若文,要是你媽這麼交代過那就去那邊吧,實在不行,我這老骨頭還有用,我給你定相,你家這穴,我肯定給你找好了!”
“姥姥說都交給我,陳爺爺,我來吧!”
說著,我轉臉看向那個也完全沒想到我換套路的表叔,張嘴就來,“你守著你家的這些祖先做祖墳吧,我們家的人,要換地方了!你求我,我們都不進去!!”
“嘿!你,你個丫頭嘴不幹不淨的你在給我說一句……”
我懶得搭理他,我嘴不幹淨,惹急眼了我血刃了你,真不知道我啥性格呢!
小六跟在我的身邊,對我的一貫作風自然是習以為常,離開前也吐了口唾沫,:“呸!你要是住進去了我天天都去那撒尿,熏死你!”
表叔氣的直接倒到身後人的懷裏,“若君啊,你聽見沒,你聽見沒!!”
媽媽苦著臉一副沒法說我的樣子,嘴裏不停的道歉,“表叔,你等我們忙完的,我肯定上門給您認錯,實在是對不住了!”
我真是納悶兒,有什麼好道歉的,他們都讓你媽不好走了,你還道歉,真是慣他們毛病!
一路我都憋著一口特別憤恨的氣,倒是二舅湊到我身邊不停的詢問重新找穴的事宜,按照他的話就是那穴都得提前找,我這說要換地方就換地方那不是耽誤事兒嗎!“
“姥姥說了,二舅媽那塊地兒雖然不是多好的地方,但那塊地沒人占,去那寬敞。”
媽媽焦急的在旁邊開口,“葆四,你說我是說你懂事還是不懂事啊,那是啥破地方啊,正對著就是六號哨所啊,咱們村兒誰路過六號哨所不繞著走啊!”
“那不是更好,省的老有人去打擾他們。”
我冷著臉扔下一句,弄得媽媽直接沒了動靜,倒是那明月徹底鬱悶,她用力的拉了一下二舅的胳膊小聲開口,“那要是都去小翠那了,將來,我是不是沒法跟你葬一起了,你不得……”
二舅哪有心思跟她說這些,語氣控製不住焦灼的回道,“你想那麼遠幹什麼,等咱們走還得幾十年呢!”
我聽完就給了小六一個眼神,小六算是能立即領會精神也扯了一下那明月開口安慰,“媽,你放心,要是真有那時候我給你和爸單獨找地方,咱現在就先弄奶奶的事兒,先別想那麼遠啊。”
那明月吸了吸鼻子,跟在後麵,悶悶的沒在吭聲。
一路算是平順,我之前的那個二舅媽也不是葬在地勢多複雜的地界,周圍很空蕩,鋤鋤草就會發現不是一般的寬敞,唯一鬧心的就是這個定相,啥叫定相,白話就是定位,找這個墳穴的相口,也就是未來想要立碑的地兒。
祖墳的相口是很好找的,因為一般先人找好先生畫一大片地兒統一找好位置後一代代就這麼縷著先人葬下去的,有點像是金字塔模式,一代人排成一趟,下一代再一趟,之後在老大,老二,老三這麼一指排開,到最後時這個規模也是很龐大的。
每個能進祖墳的人說句不好聽的那位置都是提前就劃分好了,就是你雖然活著,但你死後的地兒是一早就準備出來的,所以最後要葬的時候很方便,坑穴位置都是現成的,在對應位置找到以前就知道要下葬的臥直接挖就好了。
但是要到一個新地方,這就麻煩了,需要再統一規劃,你不能瞎葬,還得考慮到下一代人啊,或者是再下一代人,至於三代以後,那說句不好聽的,那誰知道咋回事兒啊,但下好了,的確是旺好幾代的。
但是說法不同,大多是旺兒子的,因為兒子是百分百要進祖墳的,這也是中國自古以來大家都腦瓜子削尖兒想生兒子的原因。
女兒進祖墳的極少,因為古時候女兒嫁人是要冠夫姓的,也間接的成了外姓,是要跟著丈夫去他家的祖墳的,但情況也不是死板的,像我姥姥這種,不也做到了子女還姓薛麼,當然,這是得益與我有一個好姥爺……算了,扯遠了。
扛著棺材的人上來後也都抹著汗等著我二舅拿主意,當然,在大多數村裏人眼裏,姥姥走了,家裏自然就是二舅說的算了,可是我二舅還得看我,畢竟我是被姥姥念叨長大的,姥姥之前也講,她走了,事兒我辦,所以他憋著一口氣等我說話,好趕緊開挖。
挖倒是好整,畢竟上來的也都帶著鐵鍬什麼的,而且姥爺和姥姥沒像太姥那樣先做個入土儀式在火化,不是我不想,而是先做入土儀式一個棺材放不下,所以隻能早上讓二舅先跟著火葬場的人給姥姥姥爺帶去了。
我沒去,心抽抽著假裝自己沒看著,一直等到二舅把骨灰都帶回來放進棺材裏這才能稍微平靜,不然真的不知道咋麵對,我的狀態就像是有根魚線在拽著,現在我隻能拚命的扯著魚線保持鎮定,但啥前要是魚線折了,我也真就瘋了。
陳瞎子沒瞎以前就說是幹這個的,所以他看我沒吱聲就伸出一個大拇指站在那裏感覺氣,一個方位感覺完了再換一個方位,直到心裏有譜了才看著我張口,“四兒啊,我看……”
“陳爺爺,別犯口舌。“
我淡淡的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你現在這情況不行,既然點穴傷命格,那就不要再點了。”
陳瞎子有些無奈的歎氣,“可時間不等人啊,還有不到一個點兒兒了,到了中午那可就不好了!”
我點頭,“我明白。”
四處的不停看著,我這是第一次擺弄陰宅,雖說發揮的空間很大,但實在是沒經驗啊。
如果說這地兒好不好,還是不錯的,畢竟是在一個杠的位置上,算是抬起來的,隻是犯了一個忌諱,就是望出不去。
誰都知道,好墳要高,起的是坐擁天下之勢,墳的相口就相當於是人家的家門,看出去要能寬闊無擋,現在的好穴雖少,但大多數人找穴也都是找高的,能看出去的,不信你去老百姓所選擇的公墓那瞅瞅,都是階梯形狀的,有山抵靠,越來越高,不帶說前麵都是給你擋住,或者是給葬到溝底的,但凡有家屬張羅,也不會同意隨便埋得!
我伸出手,嘴裏輕聲的念叨,“入山尋龍,脈氣充盈,需找止息之處……”
風從鼻尖兒掠過,搖頭,砂飛水走,不靜。
抬腳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再感,微微閉眼,風繞,不吹,睜眼,直接蹲下,手摸了摸草,上午還有露,這說明有水,“砂環水抱,可以。”
“二舅,挖這裏!”
二舅一直沒言語,見我得出結論直接張羅著眾人拿著鐵鍬開挖,我皺著眉,心放下去,穴找好了,雖然不能說是啥多好多好的的龍穴吧,但應該差不了太多,至少我都是按照書上看的來的,可是定相是個問題,站在我這兒,怎麼看,怎麼能隱隱看到遠處的六號哨所。
因為我二舅媽這個位置是個抬起的杠,六號哨所那邊也是小上坡,我們這邊山多,雖然不高,但是斷續的連延的,要是沒有六號哨所那邊的坡,看出去就是種的大地了,等莊稼起來,會迎風而晃,算是有靜有動,應該還是不錯的,但怎麼處理這個問題啊……
“四兒,這個地兒要偏啊。”
陳瞎子在我身後輕聲的張口,我明白他的意思,要是想避開六號哨所,那肯定就得把相位定偏點,但別扭,我就是覺得別扭。
“其實偏點沒什麼的,大多的相位都是偏的。”
我聽著陳爺爺的話沒有吭聲,現在就是想全神貫注去想,能為姥姥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最大的一件事,也就是這個了,我想做的漂亮點,掏出從家裏帶出的大號銅錢,這個是定相用的,等二舅他們把穴挖好,我就踩著站到後麵,隨後用紅線拎起銅錢在來回的搖晃間,死盯著它的晃動頻率來定方位……
“四寶,能下嗎。”
我沒主意,可不想被二舅他們看出來,點頭,“先下去,我繼續定。”
二舅他們扯著大粗麻繩把棺材放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氣,拎著那個銅錢站在棺材後的土坡上繼續觀察,銅錢搖晃間我也在指揮他們調動棺材朝向,這個定相就是要棺材頭必須朝著相口的,“左邊來點,再來點……”
村裏人和二舅咬著牙拽著繩子來回移動著棺材,我心裏卻越來越不舒服,我是想要偏點的,可是怎麼調偏了,心口卻堵,感覺還是望不出去。
“四寶,可以了嗎。”
我揉了揉幾天沒睡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是不是姥姥太高看我了,這麼難的事,我要怎麼做啊。
“我覺得還是偏,四兒啊,咋下都偏,算了吧,你姥既然選在這兒,肯定也沒合計太多,隻要一家能團聚就行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陳瞎子還在不急不緩的說著,倒是李瞎子往前走了一步,“我覺得應該是鳳年大哥給出啥主意了,我看過鳳年的命格,她是死後還能給兒女造福的相,不會胡亂給自己找地兒的。”
舅老爺,聽完李爺爺的話我有了靈感,大銅錢直接扔到一邊,這東西我真是用不慣,拿出舅老爺給我的那個小陰陽盤,確定方位後順時針一扭,指針隨即顫動,竟然就指向了我一開始就想好的位置。
“休門……那地兒是吉的……二舅!再挪動,右邊,右邊!對!挪過去!!”
心裏舒坦了,原來舅老爺給我這個盤是讓我幹這個用的啊。
陳瞎子有些發怔,“四兒,堵啊,我感覺堵啊……”
我點頭,:“肯定堵,但那是吉位,我想到時候立個高碑,這樣就借勢可以看到我家那邊的地了,偏的話我心裏不舒服。”
陳瞎子點頭,不在多言。
其實我沒好意思說,都到這時候了,咋下這地方都這樣,愛誰誰吧,隻要能趕在吉時之前葬了就行了,畢竟這地兒是姥姥自己選的,她也說正好陪陪我之前的這個二舅媽,那我怎麼下,姥姥都不會有啥意見的。
而且說實話,墳塋地是要旺子孫的,而我,其實是外孫子,而且還是個女的,可丁可卯的算起來,下好了,真正能旺的那個人是我二舅的後人,可是他……唉,下一個才是我媽,不過姥姥肯定也直接把二舅略過了,墳好了,算是能讓我沾點光吧,興許以後就有不怕死的把六號哨所給扒了,那時姥姥的墳就看出去了,這樣,雖不能趕上我家最早的祖墳,但也算是不錯了,至少,沒那麼多事兒的表叔們鬧了。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們就掐著點在等,時間一到,把帶來的公雞放下引路,陳瞎子高呼一聲,“葬!!!”
眾人就開始呼哧呼哧的填土,媽媽的哭聲又細碎的從嘴裏發出,嗚咽著和二舅媽相擁而泣。
陳瞎子在我身邊小聲的歎息,“四兒啊,你姥姥姥爺以後就住著了,第一天到下麵,聲音小了他們聽不見,你要大點聲哭,你姥爺姥姥才能知道掛孝的再祭奠他們呢。”
我呆呆的張口,“我哭不出來。”
陳瞎子搖頭,“唉,那就算了吧,你姥要是知道都是你忙活的,心裏肯定也是高興的……”
我沒吱聲,這個是真的哭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麼,麻木的一直像在夢裏。
等土填完,陳瞎子就交代我們男女分左右在墳前跪好,隨後外人有想祭拜的,依次上前跪拜就對著相口敬酒,嘴裏念叨著,吃點喝點,以後多多保佑。
等到外人完事兒了,之後是兩個舅媽,再是我跟小六,最後是媽媽二舅大舅,等到都跪拜完了,陳瞎子開始招呼村裏人下山,去吃我們已經提前準備好的送親宴,吃飯前再用裝著豆腐和鋼鏰的水洗洗手,這葬禮,就算是完事兒了。
二舅拉著哭的恨不得扒土的媽媽起身,“若君,都過去了,別再惦念了,你還要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啊……”
我媽哭的不行,趴在墳前頭不停的搖著,“不要啊,爸媽,你們別扔下我啊,別扔下我啊,我以後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