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忘情丸,忘不掉的過往(2 / 3)

布莊剛接手的時候也廢了袁嬌嬌不小的功夫,處理舊貨,補充新貨,重新布置店裏的陳設,都著實的花了她一番精力,然而這些東西不布置不行,布莊,尤其是以賣上等綾羅綢緞為主的布莊,招待的都是富家大戶家的太太小姐,陳設鋪陳都是要很講究的,另外對小夥計的要求也挺高,不但要頭腦靈活還要能說會道,善於討女人的歡心,當然,相貌也是越清秀越好。

袁嬌嬌這幾日忙著招有經驗又口碑好又清秀的活計也已經十分的忙碌,掌櫃秦長貴舉薦了兩個,袁嬌嬌看著合用,也就都留下了。幸而有張啟和柳笙幫忙。

布莊這邊倒好說,香錦閣那邊卻有些招架不住,原來這日的下午,皇帝忽然著人來帶了兩個大廚去,說是聽說香錦閣的烤香椿雀舌和炙火腿最有名,故而著令這兩個廚子進宮,為宴會準備。

這兩個大廚拿到宮裏去不一定用得著,但在香錦閣卻是袁嬌嬌的頂梁柱,如今一下都進了宮,香錦閣的後廚也就塌了一半的天,兼以食客眾多,所有的人都忙得腳丫子朝天起來,無奈之下袁嬌嬌和元兒甚至親自下廚頂替了半日。

袁嬌嬌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軒轅玦的主意,心裏雖然鬱悶但也沒處發泄,隻是更加忙碌的發泄不出來了。

到了晚上,張啟、柳笙兩個送她和元兒回家,兩個人攤在馬車上,累的連句話也說不出,張啟見了便說:“依我看,掌櫃的也不應該太拚命,錢夠用就行了,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

袁嬌嬌閉著眼睛聽著,想,自己這些日子的忙碌已經顯得像個嗜錢如命的人了嗎?但天知道自己這樣忙碌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大概並不單純的是為了錢或者安身立命吧。

自己隻是覺得慌張,覺得難受,想找一件事來讓自己忙碌,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吧……

這樣想著,她勉強的睜眼笑笑道:“生意的事馬虎不得,挺過這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柳笙聽了便也回頭望了她一眼,卻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張啟和柳笙都和袁嬌嬌還不是很相熟,便也都不再相勸,馬車靜靜的到了家,袁嬌嬌想不能讓元兒太累了,還是再雇幾個丫頭,住的離鋪子近一些吧。

於是張啟和柳笙臨去,袁嬌嬌便將自己的意思和他們說了,兩人答應著去了。

袁嬌嬌沒想到這兩人的速度這樣快,第二日她就有了新宅子,兩個丫鬟兩個小廝。

這是第二日的事情,此時她和元兒進了家門,什麼也不想吃,隻想倒頭就睡,袁嬌嬌覺得一身的醃臢,無論如何都要先洗洗澡再睡的,元兒卻是等不得,倒頭就睡了,袁嬌嬌勉強支撐著自己洗了個澡,隔著幾條街,還能聽到遠處的笙歌燕舞,那應該是聚會的人在大排筵席。

盡管逃避著,但此時聽到這歌舞之聲,想到雲澤就在那深宮之內,對著軒轅玦,她內心真的很害怕,害怕他知道她已經失身與軒轅玦了,害怕他鄙視厭惡的眼神,害怕自己將永遠的——再也看不到他了……

已經不配了,不是嗎?

她將頭埋在腿上,心裏一陣一陣的頹喪和絕望……

更漏遲遲,已經到了二更天的點兒了,她不知不覺的,坐在浴桶裏竟然睡著了。

夏夜的風吹動簾攏,吹開了窗扇,元兒太累,連大門也忘記關就睡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秀長又有些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小院中,月影清淡,照出了那清和雅秀的容顏,孤影在庭院徘徊許久,這才發現了那大開的窗扇,以及屋內浴桶裏的人影……

午夜的花香太過於誘人,微微的酒氣伴著花香有讓人沉醉的感覺,簾攏亦或是衣角輕輕拂過肌膚,發絲還是柳絮從手心滑落,熱,真的很熱,是什麼炙熱的將自己包裹,袁嬌嬌覺得自己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與睡意抗爭著,勉力掙紮,終於從粘稠的混沌中勉強的抽出了一分心神,慢慢的睜眼,朦朧的夜色裏,照出一方似乎是暗紅色的巨大的穹廬,這是在哪裏?

袁嬌嬌詫異的眨一眨困倦的眼,努力的整理自己睡成一團的頭腦,模糊的想到自己似乎洗著澡就睡著了,洗澡?她胡亂的抬了一下手,忽然摸到了一角柔軟光滑的衣襟,衣襟下是溫熱的皮膚,元兒?

她疑惑的一歪頭,接著一點點星月的光輝,她赫然的看到了身前的人麵,長眉鳳目,玉麵朱唇,哪裏是元兒,她一驚,抬起身子努力的辨認了一下,雲澤?!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又坐直了一些,覷著眼仔細的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又疑惑起來,喃喃道:“雲,雲澤,你怎的在這裏?”

男人的眼眸已不是往日的溫和,顯得深而黑,仿佛一塊靈動的寶石,那寶石隱匿在黑暗中,似乎有些遙遠,又有些壓抑不住的洶湧,袁嬌嬌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她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並不是在自己那個小院,夜色深沉中,廊外的宮燈照進來,能看到華麗的錦屏,流蘇帷幕,檀香色的桌椅,以及,眼前的朦朧的紗帳、寬廣的大床、柔軟的錦被——這是哪裏?

她一低頭,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也並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一件鬆鬆垮垮的男式中衣。

“這,這是哪裏,雲澤?”袁嬌嬌隻好坐下來,將小腿伸進被子裏,問一聲不響不響站在床前的男人道。

回答她的是沉默,雲澤的身形微微的晃動,袁嬌嬌終於看出了他的異常,一絲不安攫住了她的心。“雲澤?”她複又叫他,便見他往前邁了一步,踩上了腳踏,與自己咫尺的距離,“雲澤?”

男人眼中熟悉的溫和之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蕭殺和淩厲,袁嬌嬌簡直懷疑這是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雲……”她還沒有喚出第三聲,男人忽然欺近一步彎下了腰來,“嬌嬌……”

男人開口喚她,聲音暗啞低沉,仿佛喝多了酒,袁嬌嬌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近了看,她亦看到了男人那深沉的眼眸中的血絲,“雲,雲澤。”她有些蒙,重複著他的名字。

“嬌嬌,我的嬌嬌……”男人仔細的審視著她,似乎要重新確定她的樣子,眼神沒有往日的鎮定從容,而有了一絲淩亂,袁嬌嬌感到下巴微微一痛,原來是被他抬起了下巴,溫暖有力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但她此時卻沒有了幸福或者溫暖的感覺,而是一種本能的不安和恐懼,“嬌嬌,如何才能讓你忘記……忘記他呢……”雲澤複又低低的,沙啞的說,似乎在痛苦的考量。

而袁嬌嬌聽了這句話,腦袋卻像炸開了一樣轟的一聲,“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她的眼眶裏忽然一下就充滿了淚水,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而同時又感覺到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指正在漸漸地用力。

“我好恨……”他又喃喃的道,忽然手上一用力,將袁嬌嬌的嘴撬開了,同時右手拿著一枚紅色的東西,輕輕的放到她的舌尖上說:“吃了它吧……”

袁嬌嬌感到一股甜香的味道在舌尖上彌漫開來,漸漸的延伸到了喉嚨處,她恐懼於雲澤的判若兩人,努力的張著嘴,想擺脫那兩根手指的束縛,嘴裏卻嗚嗚的說不出話來。雲澤眸子裏的色澤是碧清的黑色,沒有一點波瀾和情感,“吃了它……你就能忘記一切了……”

他低聲在她的耳邊說,同時手上用力,輕輕的將她的嘴巴合上,微一用力,那丸藥便順著袁嬌嬌的喉嚨滑了進去。

袁嬌嬌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專為接待各國郡主大使而設的驛館裏,這裏是梁國驛館。

雲澤比她先起身,起來便出去了,袁嬌嬌被人服侍著勉強洗好澡穿好衣裳的時候,雲澤複又來帶她一起吃飯。

這裏看起來是十分熱鬧的,早飯的點諸王似乎都還清淨一些,但依然不時的有拜帖等傳進來,吃飯的功夫就有近侍進來回了四五件事。

袁嬌嬌渾身發軟,頭腦一會兒清明一會兒糊塗,即使是麵對對麵這個剛剛同睡過的男人,她也是經常有一瞬間的迷糊,問自己:“他叫什麼名字?是誰來著……”

昨夜的事情太過激烈複雜,她記住了一半忘記了一半,這樣的狀況讓她慌張,她精神萎靡的喝著清粥,喝到一半便困意上來,朦朧欲睡了。

眼前的男人看她的目光滿是複雜的寵溺,見她這般,便吩咐人將她攙下去,服侍著睡回籠覺——然而他自己也知道這並不是回籠覺。

他臨出門之前,跪在床上附耳對她低語:“嬌嬌,過一陣子就好了……”

袁嬌嬌在昨晚那丸藥的威力之下,已經完全沉入了睡眠,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寧皇輕輕的吻了她的嘴唇一下,這才更衣外出,然而還沒有出門,便聽見侍衛傳報:“陛下,聖帝來見——”

年輕的寧皇臉上露出蕭冷的表情,一雙平靜的眼眸波瀾微動,繼而恢複了海一樣深沉的顏色:“有請——”他站在高堂之中,淡淡的道。

秦國君主軒轅玦隻帶著兩個親隨進來,步伐不複是平日的懶散,他很快的就出現在甬道上,晨光照在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飛揚而跋扈的感覺,他步履如飛,幾步便來到了寧皇麵前,緩緩的停下了腳步,“寧皇——”男人緩緩起手,一雙危險的眼眸眯起來,緊緊的攫住眼前人,嘴角似笑非笑的行了一禮。

寧皇亦迎出幾步,以禮相待。

問:“不知君上所來何事?”

陽光下,軒轅玦的眸子似乎變成了琥珀色,他淡淡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鋒利的白牙露出了一點,帶著濃烈的侵略之意道:“我聽說寧皇劫走了孤的人,特來請還——”咬牙切齒的字是一個一個的蹦出來的,麵色緊繃如同寒鐵。

對麵的男人聽了,微微一笑,不為所動一般,略微揚起長眉,疑惑的道:“不知君上的人是哪個?”

軒轅玦似乎憤怒異常,這個平日總是慵懶散漫的男人此刻仿佛一頭低伏的、隨時準備躍起撲到敵人的獵豹,“嬌嬌,她的名字叫袁嬌嬌。”

男人眸子裏射出淩厲的光,手按刀柄沉聲道。

空氣在一瞬間凝固,大殿內外所有的人都屏息靜立,夏日炎炎,亮而炙熱的光籠罩著這兩個男人,這死氣沉沉的府邸,兩人亦是靜默對視,劍拔弩張。

過了許久,也許隻是一會兒,那個秀長溫雅的男人忽然撫掌一笑,“君上莫要開玩笑,嬌嬌原本就是我的人,我們之間的前塵往事,想必你也盡知,非君之心,君又何必強求?她現下就在府中,不過——她如今已是我的內眷,恐怕你不便相見——”

囂張的男人聞言,眉峰淩厲的豎起,臉頰微微一動,似乎被什麼擊了一下,但隨即就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素信你是個君子,不想也會趁人之危——她是被你困住了?還是被你威嚇住了,以至於不能出來見人?”

寧皇聞言,臉上現出薄怒的神色,冷冷道:“景暄,你知道她的心在我,又何必苦苦相逼?你若真有情……就放過她吧……”

說著側過身去,望著廊下細細的梧桐,臉上現出隱忍和傷感的神色。

叫景暄,便不是以兩國君主的身份在爭論這件事,而是以兩個老友的身份,軒轅玦聞言卻是臉上又動了怒,他咬著牙,似笑非笑的道:“你怎麼就知道……她的心不在我呢……她和我之間——”

“不必說了!”秀長的男人忽然轉身,臉色漲紅,勃然大怒,怒目注視著軒轅玦道,大殿內外頓時更加安靜,連鳥鳴的聲音也沒有了,軒轅玦亦停住,眯眼盯著他。

呼延拓頓了一頓,這才繼續道:“她,已經忘記你了……如若不信,你可以進來見她——”

袁嬌嬌複又醒來的時候,便看到溫暖的陽光撒了一地,房間裏站著很多人,她睡得渾身十分無力,既酸痛又綿軟,鬢發微微有些淩亂,腦子裏亦是十分淩亂。

她呆呆的被人扶著坐起來,看著坐在床前的兩個人,一個是……雲,雲澤?她剛剛同他吃過飯,還是記得的……

另一個正陰森的注視著自己,妖嬈的眉目,高大修長的身材,好生眼熟,他是——他是……?

袁嬌嬌煩躁的抓抓自己的腦袋,發現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了……

她茫然的睜著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左邊的雲澤,一會兒看看右邊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聲音低沉綿軟的問:“雲,雲澤……什麼事?”

在床上被人圍觀讓她很不習慣,她覺得很失禮,於是掙紮著想站起身來下床,然而努力了半日,掙紮的麵上通紅,卻怎麼也抬不起又酸軟又疼痛的胳膊腿,她隱約的想起了昨夜,不由得臉上更熱了。偷偷的瞄一眼雲澤,低下了頭去……

一旁的那個黃衣妖嬈男子見了,臉上卻是漸漸的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他忽然一下站起來,怒視著雲澤低聲道:“你給她吃了什麼?”

聲音低沉而暗啞,充滿壓抑的怒火和威脅。

雲澤眼中的不忍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平靜和深沉,“百合香,亦稱忘情丸,吃了這個,以前凡是牽動過她的愛恨情仇七情六欲的人,她都會忘個一幹二淨,愉快的,不愉快的事,也都會忘卻……這樣,多麼幹淨……多麼——清淨……”男人自言自語的說,說到後麵聲音輕而憐惜,目光寵溺的望著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