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雞聲鵝鬥(2 / 3)

南陽王到底是玩什麼花樣呢?

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無數個問題懸掛在夜空中,雖然心灰了,雖然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但聽到南陽王親口對她說這樣的話,她還是不能不震驚,不能不睡不著覺。

如果這話是真,南陽王還真不像是鬧著玩,因為現在到八月份,中間還有兩個月,準備成親之前的諸般事宜足夠,如果他說三日後拜堂,袁嬌嬌還會懷疑他是在鬧著玩,但……

也許還是鬧著玩好吧,如果真成親……她簡直不能想象……

南陽王自從對袁嬌嬌宣布了婚期之後,便變得十分的矜持有禮了,至少再也沒有非禮過她。

他看起來也確實忙碌,每日四更天不到就起來,進宮之後往往一待就是一天,晚飯時分下來了,卻吃完飯就進了書房,府裏經常有各色峨冠博帶的官員出出進進,南陽王與他們談話常常要到三更天才散。

袁嬌嬌盡管不怎麼留意他的飲食起居,然而畢竟他的忙碌太過於惹眼了,連她也不得不注意到了。

稍一留意,便覺得南陽王和這一群大臣簡直像鐵打的,這樣連軸轉一樣的一天下來,人還能活嗎?

南陽王是看著稍微瘦了一些,但精神卻不減,有時候熬夜多了兩眼有些紅絲,但目光依然雪亮銳利,讓人不敢糊弄……

他像是怕袁嬌嬌一個人待在府裏寂寞,於是給她聘請了不少博學的老師,叫她各樣的功課,甚至連騎馬射箭之類的也都有,原則是,隻要她高興喜歡就好。

教袁嬌嬌騎射之術的老師是上一科的武狀元,原本武狀元這樣的名號隻和膀大腰圓的壯漢掛鉤的,但這位武狀元卻是將軍世家出身,生的白麵長身,十分的俊秀漂亮,年紀也才二十出頭,文武雙全,乃是秦國有名的美男子之一。

南陽王選老師的原則是隻選最好的,這個武狀元秦冉雖然生的太紮眼,但功夫實在好,堪做他的小白兔的老師,因此掂量了一番之後決定冒險任用,若發現他敢出什麼幺蛾子再收拾他!

秦冉原本在家裝病,被南陽王一道命令下來,不敢再裝,隻好進了南陽王府去教課,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學生是什麼人,因此十分的放不開手腳。

前幾日,他隻站在簾子之外,給袁嬌嬌演示騎術射術。收效甚微。

三五日之後,袁嬌嬌忽然對騎射發生了興趣,對他便也熟了起來,遂不管南陽王的規矩,同秦冉到院子裏手把手的習學。

秦冉這個時候才親眼見了南陽王金屋藏嬌的是個什麼人,見她雖然纖柔嬌美,但也不是傾國傾城之貌,亦不是富有風情或者使人一見就要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女子,她看起來溫和,柔順,安安靜靜的,經常微笑著,那笑容卻使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隻想好好的親近她,讓她溫柔的眼睛望著自己。

秦冉有些愣神,暗地裏拍拍自己的腦袋想:要死了,她是什麼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打她的主意,否則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雖然這樣想,但在接下來教袁嬌嬌的日子裏,他卻明顯的更加盡職盡責,甚至還將自己家從不外傳的秦家槍法十二路教給了她,不為別的,就是想將自己會得好東西都給她看,並傾囊而授,至於她能不能學會,倒不是他很關心的了……

由於教學生活十分快樂,秦冉每日上朝之時都盼著早下朝,早點去再把那第幾招溫習一下之類的。

因此,南陽王在朝堂中便發現,自從在自家教課,這個秦冉就逐日紅光滿麵的,看起來精神好的很——嗯?

他陰鬱的托著腮,有一日便早下朝,趕回家去看袁嬌嬌上課。

他趕回去的時候,課早就開始了,他趕到後花園,便見碧草茵茵的樹蔭下,袁嬌嬌聚精會神的站在那裏,小丫頭替她拿著劍,而樹蔭下有個人影,是秦冉,正手持一把劍,舞得虎虎生風,衣袂飛揚,劍光將草葉樹葉選的如同風卷殘葉一般。

好劍法。

南陽王沉默著走過來,脫下手套看了半晌,直到秦冉舞完了一段停了下來,“換老師。”他吩咐道,看了愣住的秦冉和已經看呆了的袁嬌嬌一眼,心裏十分的不舒服。

“今兒的課不用上了,陪本王去吃飯——”他又說,接著就拉起了袁嬌嬌的手,攜著往回走,一群的丫鬟們都趕緊圍攏來跟上,有些丫鬟既不舍又同情的回望了秦冉一眼,袁嬌嬌就這麼被南陽王裹挾走了。

第二日秦冉就沒再來南陽王府,另換了一個長相比他差一大截,武功也弱了些的男子來教,不過沒兩日他又覺得讓這麼一個各方麵都平庸的人教他的心尖實在太勉強了些,於是又換……

這次換了秦冉的堂叔……曾經的大秦第一勇將秦老將軍……

由於南陽王如此熱心的安排這些活動,袁嬌嬌在南陽王府過的倒也不寂寞,南陽王府還有另外一種熱鬧,就是預備婚嫁所需之物的忙碌,這些事管家和南陽王的事,雖然基本上用不到袁嬌嬌,但袁嬌嬌偶然看到那些忽然出現的喜慶的箱子之類的東西,心裏也是又亂又忐忑。

但人的命就是這樣,很多時候並不由自己控製,而全部要控製在周圍的人手裏。

這期間要說有什麼喜事,就是袁嬌嬌見了王虎。

是周將軍帶他來見她的。

分別良久,兩人在這裏這般見麵,不由得感慨良多。

王虎與先已經大不相同,由於軍功卓著,已經是個周將軍帳下的副將,這次周將軍要帶他攻魏,因此這才帶他來見一見袁嬌嬌,用意不言而喻,打仗是個危險的活兒,也許這一去就不能回了,以後再見可就沒機會了。

王虎見了袁嬌嬌,先忙忙的問王嬸王叔彩鳳的情形,袁嬌嬌一一的說了,看王虎一身英武,是沒什麼好擔心的,隻是責備他不該瞞著家裏人就跑了,且信也寫得少了些。

王虎還是往日的性格,粗聲粗氣的說:“好男兒誌在四方,我天生就是帶兵的命,焉能窩在那破鎮子上,人活一世,講究的就是個暢意嘛。”

說著,又割下自己的一縷頭發來,連同一封家書一通塞給袁嬌嬌,說:“妹子,勞煩你把這些捎給我爹娘,萬一我死在魏國,就讓他們把我這頭發埋了,就當親手埋了我一樣——”

袁嬌嬌聽得身上一陣發涼,知道王虎從小是個倔強人,打定的主意別人是萬萬不能改的,隻得收起來,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將其就這麼原原本本的給王嬸他們了……

王虎走了,袁嬌嬌才回神的一想,原來又要打仗了,打魏國?

等晚上南陽王回來,袁嬌嬌從來不肯靠近他的,也在吃飯的時候向他問起了這事,南陽王一手執書,一手執筷子,心不在焉的道:“唔,你從哪裏聽到的?沒有這回事——”

說著瞟了她一眼,袁嬌嬌忽然恍悟這是朝廷機密,是不能對外亂說的,忙掩飾過去了。南陽王瞄了她好幾眼,這才垂目看著菜盤子,輕描淡寫的道:“過幾日是魏君的壽辰,本王還要送他一份大禮呢……”

說著挑起一點嘴角邪邪的一笑,長眼睛微眯,無限的陰險……

袁嬌嬌隱隱的感到小陰風嗖嗖的,但亦不再多問,兩人吃完飯各幹各的,南陽王會客,袁嬌嬌溫書……

袁嬌嬌在南陽王府,除了南陽王給她製造的忙碌之外,其實她自己也還另有一番忙碌。

李暲和衛衝跟著南陽王回雍都了,袁嬌嬌從此也知道了自己雇了兩個什麼樣的小夥計,雖然她是連夜走的,但這兩個“夥計。”卻也算盡職盡責的替她將賬目盤點了,所有的家底都替她拿來了。

袁嬌嬌結果那五六十兩銀子的時候哭笑不得,加上她身上當時帶出來的,也就將將的夠七十兩紋銀,這是她個人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不能不格外的珍惜,她將這些銀子盤點清楚了,便想找些事情做做。

從這點上來看袁嬌嬌真是天生的勞碌命,一刻也清閑不得的。

她在學騎馬射箭讀書的空隙裏做了些繡活,自己不能出南陽王府,便托一個經常跟著她的丫頭元兒替她拿到外麵去貨賣,元兒初接到這樣的吩咐的時候十分驚詫,但慢慢的知道了袁嬌嬌的性格習慣,以及身世之後也就不覺得奇怪了,反而因此和袁嬌嬌跟親近起來,時間長了,袁嬌嬌甚至自己也開了個班,做了一回老師,就是教這些丫鬟們做繡活,教授的是她的獨門絕技,大家的活計一總的都拿出去悄悄的貨賣,倒也能賺不少零花錢。

雖然南陽王府裏的下人月例都是很豐足的,但賺俸外的錢畢竟感覺很好,因此,經常有人繡了四五幅便悄悄的拿出去賣。

就這樣,袁嬌嬌的存款又多了些,快及百兩了。

她便在一次帶著丫鬟們出門逛的時候,看中了西街上一家小小的瓷器鋪子,那鋪子的主人原是長在叔嬸膝下的一個年輕姑娘,如今要遠嫁西州,這鋪子本是她父母留給她的,卻難帶走,留下來又苦於無人照看,叔嬸又在一側虎視眈眈,因此寧願賣給旁人,隻要那人能一次出的起一個高價,她便出手。

袁嬌嬌問了問,這店連同店裏剩餘的部分瓷器古玩等物盤下來實在價格不菲,她這點存錢是萬萬不能的,這時忽然又想起母親留給她的一快玉,袁嬌嬌的母親本是梁州大戶人家的小姐,袁老爹落難之時在這大戶家裏當過兩日的賬房先生,就這麼陰差陽錯的見到了袁嬌嬌的母親,並一見鍾情,娘家不同意這門親事,當年還十分熱血的袁老爹便帶著佳人私奔了,來到恒州定居生了袁嬌嬌,可惜袁嬌嬌的母親身體十分虛弱,生袁嬌嬌的時候落下了病根,舊疾複發便早早的沒了。

這件事對袁老爹的打擊很大,他曾經一度十分消沉,後來終於打起精神來要奮發圖強,好好的養大袁嬌嬌了,又不逢其時,屢試不中,因此漸漸的又把宏圖大誌消磨沒了,成了個名副其實的窮酸書生,這才重操祖業,賣豆腐,做些零散的文書雜活,養家糊口。

袁嬌嬌的母親從娘家帶出來的東西給她看病的年月裏就都花沒了,唯獨留下來了一塊玉,因為袁嬌嬌的母親說過這玉價值至少百金,輕易不要貨賣,留著以後給袁嬌嬌辦嫁妝用得,是以一直留著。因此,在幾次逃亡的途中,無論如何艱難袁嬌嬌也沒有動過賣這塊玉的念頭,這畢竟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了。

而如今麵對著這間十分心儀的鋪子,袁嬌嬌手中乏鈔,便不由得又想起了這塊玉。

賣還是不能賣的,除非她死。然而這間鋪子也許是她後半生不再漂泊流離的支柱,她又不舍得放過這個機會,幾經糾結,還是元兒提醒了她:“姑娘,南大街上就有當鋪,我知道兩家很妥帖的,姑娘若不肯同王爺說,便將這玉當在那鋪子裏,得了錢先把店盤下來,以後再慢慢的贖就是了——”

袁嬌嬌茅塞頓開,是呀,瓷器店的生意,三筆兩筆或者就能賺回千金了,贖塊玉不在話下,就便沒有這麼快,做上三兩個月的生意總歸是行的。

於是打定了主意,第二日便約了那店主人麵談,接著去當了玉,當即就把鋪子買下來了。

這位姑娘的叔嬸似乎還想阻攔,袁嬌嬌交接店裏的東西的時候,他們上門嘰咕了一陣子,袁嬌嬌當時是帶著三個丫鬟兩個小廝去得,大概這家人家見她的童仆衣著不凡,忖度著她是有權勢的人家,因此沒敢找茬便回去了。

袁嬌嬌這日便在店裏盤點了一日的貨物,連府裏的課業沒去上,下午忖度著南陽王快回來了,趕忙提前回去候著。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外麵的事情,免得他又來攪局。

後來,她便每日趁著南陽王上朝的空到鋪子裏來,教她的老師中有兩位是金石瓷器上的大家,她便請了一位到鋪子裏,幫自己鑒別這些器物,又一一的重新估定了價格,又重新擺設了,更覺得這鋪子比先格調高了不少,繼而她又托兩位老師幫她尋了兩個懂金石的經驗豐富的活計,一個掌櫃,一個店夥,這樣她就不用每日來親自坐鎮了。

兩個老師都是對這些極感興趣的人,也有些老小孩的脾氣,對袁嬌嬌的店倒是挺有興趣,幫她安置了一番,還在這店裏給袁嬌嬌上了幾堂金石鑒賞課。袁嬌嬌更高興了。

忙了將近一個月,店裏諸事齊備,袁嬌嬌一顆心暫時放了下來,因為有了正經事做,便也每日紅光滿麵的。

南陽王不知道她因何高興,盤查了她的老師一番,揀年輕貌美的又換掉了幾位……

漸漸的將近七月,南陽王果然送了魏國國君一份大禮——十萬大軍。

原來秦、楚、梁不知道什麼時候聯合在了一起,各發兵十萬,從三個方向圍攻魏國,要將魏國分而食之。

袁嬌嬌如今已經知道,這中原的天下,如今就是秦、楚、梁、魏最大,其他的小國已經被四家瓜分完了,如今再分了魏國——這天下的局勢真是越來越亂了。

南陽王如今獨霸朝綱,卻一直沒有稱帝,上朝的時候,他在龍椅之旁別設一位,便在這裏聽人議事,朝臣進諫,勸其進位,他便說:“因先帝屢次疑我,數次相逼,無奈之下本王才行此不義之舉,心裏已經十分惶恐,日夜難眠。如今本王更無心上位,眼見大秦因本王而民生凋敝,深為愧悔,隻想盡一分綿薄之力,與眾位愛卿共勉,興利除弊,重興我邦,此方是重中之重,至於其他虛名浮利之事,本王暫且沒有心情去考慮——”

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情真意切,眾朝臣一時也都摸不清這位王爺到底是什麼性格,打的什麼主意,但既然南陽王以國事、民生為重,眾臣便不敢再說其他,也都紛紛往這上麵使力,想得到新主的賞識。

而這話在民間傳了開來,百姓便也受了感動,覺得這個王爺還是個軟心腸的好人,打仗也實屬無奈之舉,而如今自從南陽王主事,也確實新製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法度,百姓得了實惠,便也覺得這位年輕的新主還不錯。於是民間對他的怨恨之聲也減了不少。

袁嬌嬌一心收拾自己的瓷器店,對這些並不怎麼關心,她是典型的隻希望一個小家幾口人,和和美美、衣食無憂,幸幸福福過一輩子就滿足了的人,因此對外麵的變故大多不甚關心。

因為南陽王的關係,她知道自己在外麵拋頭露麵有些不妥,但待在王府裏她又過不慣,悶的很,所以仍然經常偷偷出來到鋪子裏去,有時候便帶著課業的老師一起去。

她選了些自己以及丫鬟們的繡活,做成插件、屏風等物,在瓷器店裏安插,貨物又豐富了不少,這間瓷器店共有兩層,底下的一層午間門麵,帶著院子,是擺放瓷器古玩的去處,二樓則是供貴客閑坐品評書畫金石的所在,袁嬌嬌為了做好生意,惡補這方麵的經驗知識,廢寢忘食。

因為這裏地段好,店又是老店,經常有許多老主顧上門,生意倒也不錯,袁嬌嬌見兩個小夥計人手有些少,便又雇了兩個,平日她一來便是在二樓的內間坐著,算算賬目,盤查貨物之類的,大熱的天裏還要穿的整整齊齊,帶著帽子遮住臉,不想節外生枝的惹麻煩。

因為她有言在先,這店裏外所有的人,包括她的老師俱能對外說及她和南陽王府的關係,是以她在這裏也遇到了一些找麻煩的人,好在雇的掌櫃是個頂用的角色,不用她出麵,都替她打發了。

這日,看看店裏一切正常之後,袁嬌嬌覺得自家的貨物太少了些,正好有了收益,有了餘錢,便要去舊貨街等地逛一逛,看看能不能淘到好東西,她帶著元兒、一個小廝,和兩個老師一起去的。

雍都的舊貨市場古玩市場十分的繁華,用摩肩接踵來形容也不為過,天氣熱,幾個人擠了一身的汗,卻都興致勃勃,在兩個老師的指導下,袁嬌嬌淘到了七八件東西,小廝和元兒一人拎著一個木匣子拿著,逛到中午時分,大家又到一處露天的棚子下坐著歇息,袁嬌嬌請大家喝茶吃點心,又叫了許多甜冰來吃,兩個老師年紀大不敢吃,袁嬌嬌和元兒、小廝一人吃了一碗,甜絲絲的很解熱。

說說笑笑間,忽然看到街上有幾匹馬絕塵而去。這些騎馬的人身上都背著一個長長的竹筒,一個老師看了就說:“是戰報來了。”

另一個就說:“這一仗打完了,離會盟就不遠了。”

會盟,袁嬌嬌也大約的知道,中原這一十三國每隔五年十年的就會會盟一次,各國的君主約定一個地方,到了會盟的一日都來這裏見麵,商量一些國家大事,然後推舉出一位盟主,這個盟主有統一協調各國之間的矛盾的權利和義務,各國定期還會給這位盟主納貢,以為尊崇順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