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覺得時間沒有任何理由會停止,但他卻遲遲侯不來死亡前身體破碎時的痛苦,“難道是奚鐮成功了”,他暗自想到,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他依舊可以感覺到鐵節的氣息,一頭成熟超獸的不容侵犯的霸氣。
“他還在等什麼呢”,毛毛暗想道,“鐵節,這樣的等待無疑是給你自己戴上揮之不去的鐐銬。卻又是何苦呢?”
璿妍看著困住奚鐮的黑霧,沉默不語,身體卻在發抖,雖然細微,但卻沒有躲過黑衣人敏銳的感覺,他血紅的雙眼漸漸移到了她的身體上,冷冷說道:“怎麼,剛才的懲罰還不夠嗎,看來你還沒有徹底醒悟。”
璿妍被他可怖的眼神嚇得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輕聲說道,“沒有,真的沒有,請組長相信我。”
“想讓我相信你,也不難。”黑衣人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扔到了她的麵前,悠悠說道:“去殺了他!”
璿妍的身體不禁劇震,雖然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刻,但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還沒有沒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來平複心中突起的波瀾,更無法抑製身體的反應。
黑衣人血紅的雙眼狠狠地盯著她,一動不動,他的腦子卻在思考殺人的方法,如果璿妍不肯撿起那把匕首,那麼下一刻死的一定是她,他會親手殺了她,就用現在在腦海裏閃動的任何一種方法殺了她。但她卻很快平靜了下來,臉色變得蒼白,木然地撿起了匕首,緩緩地走向了奚鐮。
她想過反抗,哪怕是死,也比這樣做一個行屍走肉要好得多,但她卻很快就放棄了,因為她對聯盟的忠誠與否並不隻關係自己的生死,而是關係到家族的存亡,因為隻要家族裏出了一個叛徒,聯盟就會滅掉全族,她本不相信誰有能力讓一個術界的家族完全消失,但是這樣的事情卻真實的發生了,就在她的眼前,所以,她的倔強和剛烈也被馴服了,為了家族,她別無選擇。
毛毛緩緩睜開了眼睛,鐵節就在自己的眼前,卻遲遲不肯進攻,“你還不動手,你已經沒有時間了,如果你手下留情,會受到四界法咒的懲罰的。”
鐵節沒有說話,似在出神,在他的腦中,卻是他最珍貴的回憶。他和毛毛相識還是幾萬年前的事情,當時獸皇還沒有冊封二十四獸王,久居地下的焱龍一族不滿獸皇統治,舉族叛亂。焱龍一族彪悍異常,尤其是首領焱龍王,就是獸皇也要禮敬三分。他本是獸皇第九子火龍王蒼炙,但因為龍母被屠一事一直與其父不合,甚至心生怨恨,後來索性入主焱龍族,改名焱龍王,焱龍本屬火蜥種,平日裏就需要生活在炙熱的環境裏,而且喜食地底熾熱的岩漿,所以焱龍一族以彪悍強橫著稱。焱龍族本安於久居地下。但不知受了何人的挑唆,焱龍王突然起了野心,想要趕走獸皇,掌管獸界,於是一場殘酷的內戰自此拉開了帷幕。毛毛當時是犬族的首領,率領著百名超階級別的部眾隨獸皇出戰,而鐵節當時還隻是中階上獸,不夠資格參戰,但他卻偷偷從軍,悄悄跟在隊伍的最後。
劫弑嶺一役極其慘烈,毛毛一族作為先鋒衝在最前,所率部下很快就死傷大半,為了不讓自己一族遭受更大的損失,毛毛隻得分出兵力護送傷者回營,並且請求援軍。但很快,在焱龍的強勢之下,毛毛一部的獸陣就被強悍的焱龍衝散,雖然身陷絕境,毛毛依舊奮勇作戰,銳不可擋,即便強悍如焱龍者,也要畏懼三分,但他的部下卻紛紛倒下,戰至最後,隻剩下鐵節和他尚存,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的見麵,卻在焱龍的重圍之中。鐵節當時被困,他本來級別就低,在這樣殘酷的戰場裏能夠堅持那麼久,靠的就是一股舍生忘死的拚勁,但也是殘燈油盡,不能久持,就在此時,毛毛突然殺入重圍,救下了鐵節,當毛毛看見這個渾身是血的年輕部下時,他的眼裏滿是驚異,他不知道一個私自從軍的低級別部下為何能在強敵之中支持那麼久,心裏不禁生出了欣賞之意,於是負起鐵節,同進退,共生死。同時,他的心底也被這個部下的錚錚鐵骨深深震撼,豪邁之氣立時激起無限鬥誌。而就在那個時候,鐵節第一次領略到獒王的威武風姿和真摯情誼,而他們之間幾萬年的生死情誼也就在那一刻萌生了。
苦戰半日,毛毛已被逼入絕境,麵對頃刻即至的死期,毛毛和鐵節相視一笑,欣然赴死,而就在此時,獸皇八子帥援軍殺至,大破焱龍軍,而焱龍王也被獸皇收服,率領殘部重返地下,永不反叛。此役之後,獸皇為表彰戰功卓著的獸族首領,於是冊封二十四獸王,而且還把二十四枚珍貴無比的獸皇之鱗及二十四種無尚法力分賜於他們。獸王成為獸界第十三級,淩駕於超上獸之上,而毛毛就在其列,擢升為獒王。位列第七。自那以後,鐵節就成了毛毛的患難知己,貼身親衛。毛毛不僅是鐵節的救命恩人,更是自己心目中幾與獸皇一樣高大的偉大領袖。而毛毛對部下無限的關愛和教導更在鐵節心幕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鐵節,快動手吧,我早該隨他們去了,現在能夠死在你的手裏,我已經很滿足了。”毛毛的聲音把鐵節從自己的思緒裏拉了回來。
鐵節看著眼前這個昔日的獒王,心中百感交集,一邊是自己最愛戴的領袖,一邊是自出生以來就必須遵守的鐵則,叫他如何抉擇。
突然,鐵節仰頭長嘯,潸然淚下,“王,你要保重啊!”而後,猛然回頭,狂奔而去。
毛毛大驚,不禁大叫,“鐵節,不要,你這樣會遭受四界法咒處罰,灰飛煙滅的,快停下……”毛毛的眼中滲出了熱淚,他怎麼忍心看著鐵節因為自己而永遠消失。
鐵節終於停下,一聲長歎後回過身來,臉上竟露出了微笑:“王,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要重現昔日獒王的風采。永別了!”
“不要啊!”毛毛大叫,不顧一切的向鐵節奔去。
就在此時,一道藍紫色的閃電突然劃破黑暗的天穹,直直地劈在了鐵節的身上,他的身上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立刻把他吞沒了。
“王,保重啊,這是鐵節最後一次為您效力了,永別了!”鐵節的聲音從烈火中傳了出來,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刺進了毛毛的心裏。他頹然的跪倒在鐵節的麵前,這雙在強敵環嗣中都不曾彎曲的雙膝卻在此時再也堅強不起來。
火焰熄滅了,鐵節消失了,黑暗籠罩著大地,還有獒王的心!
璿妍握著匕首一步一步向籠照著在黑暗中的奚鐮逼近,但她握著匕首的手卻在顫抖。她終於走到了奚鐮的近前,走到這個曾經冒死救過自己的少年麵前,努力抬起手中的匕首,但她的身體卻在抗拒,更或者是她本就沒有發布這道命令。匕首在她的手中晃動,她不想殺他,但如果不殺他,自己的家族就有滅族的災難,她別無選擇,狠狠地咬緊牙關,猛然舉起匕首,但卻遲遲沒有落下,刀鋒停滯在空中,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氣卻被腦海裏突然閃現的奚鐮的笑臉壓成了碎片,再也舉不起來。
“你還在等什麼?難道你想叛變嗎?”黑衣人冷冷地責問道。
他的逼迫奏效了,她高舉的手開始移動,向下迅猛無比的揮去,眼角卻迸出了淚花。
刀鋒落下,但目標卻不是奚鐮,而是她自己的心窩,她選擇了死亡,也許這才是她最好的解脫,最好的歸宿。她的腦裏一片空白,一切的榮辱、恩仇似乎都已和她無關,她感覺無比的輕鬆,就在死亡降臨之前,她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當”一道黑光擊落了璿妍手裏的匕首,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想死,沒那麼容易,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裏,但是現在,還沒到時候。”黑衣人奸佞的聲音隨後而至。
璿妍的身體一陣痙攣,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你舍不得殺他,我就偏偏要你親手殺了他!”黑衣人從容地在胸前變幻手印,最後對著璿妍叫道:“汀恩埃晤-阿拉賁撒內亞。”
璿妍地身體應聲而動,直挺挺地站了起來,重新撿起打落在地的匕首。
黑衣人所施的是藥人咒,中咒者會像藥人一樣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製,就算自己的意識尚在,也無法阻止施咒人對自己身軀的絕對控製,所以凡中此咒者,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任人擺布,痛苦異常。
“不要,不要,讓我去死吧!”璿妍的心中無力的叫喊著,而她僵硬的身軀卻向著奚鐮一步一步逼近,透著森森寒光的匕首再次揚起。
這樣的折磨簡直被死亡還要痛苦百倍,她的內心依舊在掙紮,在反抗,但卻毫無用處,絕望成了最終的主宰,突然,璿妍的心裏死一般的沉寂,這才是最可怕的死亡——她的內心正在死去,奄奄一息!
黑衣人突然爆出陰沉的笑聲。
“變態,去死吧!”奚鐮的聲音突然傳入了他的耳朵裏,他的笑聲變得僵硬,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他們是怎麼從自己的迷陣中脫逃的,他的心裏立時漾起波瀾,那是驚異,是不甘,是失敗的頹然,甚至還帶一點恐懼,但這些立刻就被他傲慢的自恃衝得煙消雲散,即使他能逃脫這個的迷陣,但一樣也要死在自己的手裏,即便他還是一個少年,自己決不會手下留情,而且會讓他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毛毛已經帶著奚鐮一聲咆哮,纏繞在周圍的黑霧立時湮滅。奚鐮不等黑衣人做出任何反應,便發起了攻擊,一道亮紫色的光罩立刻便把黑衣人扣在了其中,黑衣人起初微一錯愕,但隨即就邪笑著說道:“果然有些道行,怪不得璿妍不是你的對手,但要殺我,還差的太遠!”
話音未落,他隻輕抬右手,奚鐮的能量罩便從中間裂開了一道長長的縫隙。
“可惡!”奚鐮看著能量罩被輕易破解,心中不禁生起一絲寒意,立刻縱著毛毛向黑衣人衝去,心裏卻默念起入定的心法。
毛毛早已怒不可遏,失去鐵節的悲痛讓他恨不得能把黑衣人撕成碎片,以慰鐵節的在天之靈。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逃出幾次”看著毛毛的氣勢洶洶,黑衣人也不驚慌,從容不迫的結印念咒,故伎重演,兩道黑霧從他身後升起,向著奚鐮襲來,毛毛見狀,立刻變換身形,巧妙的避開了黑霧。黑霧一擊落空,徑自散去。而奚鐮的雙眼卻緊緊地盯著黑衣人,一刻也不曾離開。
黑衣人見一擊不中,心中有些焦躁,立刻卷土重來,此時奚鐮離他更近,就連他口中的咒語聲都清晰可聞,如此一來,他逃脫攻擊的可能就更加微小。奚鐮卻沒有找更多的超獸做幫手,因為他不想再看到鐵節的悲劇重演,無論是哪一方的洪獸,他都不希望再有死亡!
黑霧又向奚鐮席卷而來,奚鐮突然騰身而起,避開黑霧,從上方直取黑衣人,毛毛也突然俯身一個縱躍,從黑霧的下方突破重圍,向黑衣人猛衝過去。
黑衣人也不理會,徑自念咒,身體的周圍慢慢升起一道黑色透明的保護屏,奚鐮的身後突然也升起兩道黑霧,迅速地攻向黑衣人,就在保護障完全形成之前,迫入其中。原來奚鐮在黑衣人剛才的兩次施術時,暗暗記下了迷陣的施法,在空中見黑衣人製起了保護障,情急之下,便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縱使迷陣不能困住黑衣人,至少也能破壞他的保護障。
麵對奚鐮突如其來的攻勢,黑衣人亦是大愕,他雖然及時用解咒化解掉了黑霧,但保護屏卻最終夭折了。奚鐮和毛毛一上一下,瞬息將至,場上的局麵起了微妙的變化,黑衣人的處境竟然窘迫起來,除了退卻閃避,他現在似乎已經別無他途,但他卻依舊佇立不動。
毛毛滿腔的怒火就要爆發,向著黑衣人全力一躍,而奚鐮也從上而下的俯衝下來,皆是誌在必得的一擊,短短的瞬間,就算黑衣人法力再高,卻也來不及施咒庇護。
但關鍵時刻,橫變突生,一團紫色的光罩突然將毛毛團團的裹住,毛毛立時大聲慘叫,身體跌落在地,紫色的電流纏繞在他的身體上,令他一陣陣的痙攣。身上的皮毛已被光罩的熱量烤焦,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響,再看毛毛時,早已狼狽不堪。與此同時,一把匕首滑破空氣,疾射奚鐮的要害。奚鐮亦猝不及防,猛然扭身閃避,但刀子還是插進了他的肩胛,沒至刀柄。
黑衣人得意的大笑,原來他早就給中了咒的璿妍下了偷襲的命令,但直到毛毛和奚鐮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最後一擊時,才突然偷襲,並且一擊得手,可見其經驗之老到,心思之縝密。璿妍看著在地上痛苦掙紮的毛毛和已經不醒人事的奚鐮,痛苦萬分。
黑衣人走到奚鐮麵前,抬起右腳,猛然向刀柄踩去,本已染紅的傷口又迸出幾股血花,鮮血汩汩而出,但奚鐮的身體卻一動不動。璿妍的心裏驚聲慘叫,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但她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這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暴行,這是他對她的懲罰,讓她的心飽受痛苦的折磨。
黑衣人似乎感覺到了璿妍內心的苦痛,肆意的笑聲刺地她的耳膜生生地痛!而他的腳卻狠狠地踩著奚鐮的頭。
“住手!”毛毛的聲音劃破了他的笑聲,雖然沙啞虛弱,但卻擲地有聲。
黑衣人回過身,看著在光網裏掙紮著站起身的毛毛,悠悠地說道:“你放心,我還不想殺他,他還有價值,我還要好好地研究他呢,哈哈哈哈,至於你嘛,還是同你的同類廝殺去吧。”
在他的奸笑聲中,兩道黑霧慢慢地向毛毛襲來,毛毛依舊在掙紮,不到最後一刻,他決不會放棄。
“小心後麵!”璿妍大聲喊道,雖然她的心中一百個不願意,但她的身體還是向黑衣人發出了警報。
黑衣人猛然閃身,匕首在他的左臂上劃了一道深深地傷痕。黑衣人立刻避到一旁,傷痛已讓他的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水。
奚鐮就站在他的對麵,右手握著刀,肩胛上還在不停地流血,臉上卻落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這下扯平了!”
“哼!臭小子,居然這麼能裝死!”黑衣人血紅的雙眼向外突的更加厲害,顯是被激怒了。
奚鐮嘿嘿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但顏麵已經慘白如紙,渾身皆已濕透,“要不然怎麼能騙得了你,隻可惜……”他沒有說下去,眼睛卻望向了璿妍,她被他灼熱但卻刺骨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抖,但卻無法回避。
“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如果你肯作我的部下,我就不殺你!”
“你覺得我會怕死嗎?”
黑衣人搖了搖頭,說道:“那你的家人呢?你想他們也死嗎?”
奚鐮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親人,狠狠地咬了咬牙,說道:“我如果做你的部下,雖然救下了自己的家人,但會有更多的好人應我而死,到那時,我的家人即便活著也生不如死,即便我還活著,他們也會當我死了,你說,這筆買賣,我是做不做?”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好,那我就成全你,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然後把你送進實驗室,讓你和動物一樣任我研究!”
奚鐮不屑地看著他,心境將進化境,周身的空氣也隨著自己的意誌滿滿的蕩漾起來,他慢慢地向自己的家人走去,擋在了黑衣人和他們之間。
“你以為你可以保護他們嗎?”
奚鐮微微一笑,也不理他,目光卻投向了毛毛,毛毛亦迎上了他的目光,但卻堅定的搖了搖頭。他知道奚鐮不堪自己受苦,想把自己送回老家休養,但這個時刻,他如何能安心回去,如果不能替鐵節報仇,他寧可死去,他現在雖然已經不再是昔時的獒王,但是獒王的尊嚴和氣概卻哪裏是那麼容易被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