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致遠和況家翻臉決裂之後,況夫人對兒子生活的一舉一動還是了如指掌關切非常。
“多餘的話我也不會再說。舒意啊,跟致遠好好說說。回來吧!致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說都是況家的血脈。”況夫人第一次像個慈愛的長輩,語重心長地對莫舒意說話。
什麼?!況夫人竟然會主動妥協來叫況致遠和莫舒意回家?!
莫舒意詫異地長大了嘴巴,睜著一雙晶亮的眸子看著況夫人。這是她們婆媳二人第一次麵對麵坐在一起說話,沒有針鋒相對,沒有冷嘲熱諷。
有的,隻不過是一個做了二十多年的母親,和一個即將有望誕生的準母親之間的對話。莫舒意摸著自己肚子裏胎動的孩子,體會著況夫人那份為人母的心情。
眼前的況夫人時而低頭整理衣角,時而伸手撥弄鬢發,一副局促不安又略顯緊張的樣子。一個習慣了高高在上不慣向人低頭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心中要跨越的難關想必也比一般人要多吧。莫舒意忽然也覺得況夫人似乎有那麼一點可愛起來,心裏也有幾分開始心疼這位母親。不同於莫舒意的媽媽,能時常拉著兩個女兒的手親切地說些體己話。況夫人和兒子況致遠的關係一向就不太好,這幾年見麵越來越少,後來更是索性一拍兩散的決絕了。縱使她有再多的錢,身旁有再多附和的人,心裏終歸都高興不起來,才會終日裏板著一張生人勿近的高傲臉孔。
“好的,我會和他說。”莫舒意衝況夫人淺淺一笑。
況夫人應了一聲,臉上依舊是冷冷的沒有過多表情。她站起來轉身就要離去,莫舒意也不挽留,跟著送她到門口。
突然,一股劇烈的刺痛感從小腹一陣上湧,像一把尖銳的刺刀直擊莫舒意的心髒。莫舒意下意識立即用手捂著肚子,本能地想要保護腹中的孩子。另一隻手在空中撲騰,偶熱抓住況夫人的衣角便緊緊攥在手裏,好似求救一樣。
況夫人一隻高跟鞋已經踏出了莫家大門,衣服被莫舒意抓住這才帶著怒氣回轉過頭,看到莫舒意臉色慘白,咬緊牙關,想喊又發不出聲音的樣子。況夫人登時大驚失色,後退半步跌靠在門上。她頓了頓才回過神來,連忙撲向莫舒意,將她擁在懷中。
“舒意,舒意,你怎麼了?”況夫人連問幾遍,隻見莫舒意答不出話來,身子卻越來越沉像在緩緩下降一般。
“來人啊!救命啊!快來人啊!”況夫人的喊聲在老舊的樓道中穿梭回蕩起來。這會是這位出身高貴的名門貴夫人,這一生僅有的一次在公眾場合不顧儀態地扯著嗓子高聲疾呼。
慶幸很快就有鄰居幫忙打了醫院急救電話。熱心的人們還幫著醫護人員一起把莫舒意抬上擔架送到了醫院。
莫舒意一生中已經有三次因為肚中的孩子而躺在醫院急診室。前兩次手術室外都有她的母親和老公在外守候,而這一次離她最近的親人竟然是向來最為嫌棄她的況夫人。
況致遠、王淩嘉和莫母接到電話通知之後都用最快的速度立即趕來了醫院。
況致遠一看到站在急診室外的母親,就憤怒地上前質問:“是你又說什麼難聽的話,把舒意逼進醫院的嗎?”
“你少在這裏亂猜瞎說!你就這樣看你的母親麼?”況夫人和兒子久未見麵,想不到一見麵竟就蒙上這不白之冤,心中自然激憤。
“你還想要別人怎麼想你看你?你自己做過什麼你心裏清楚!”況致遠一早認定母親天生薄情寡恩,又視莫舒意為眼中釘,今日必定又是上門來找莫舒意的麻煩。
“你是我的兒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不是況家的人!”況致遠心中緊張莫舒意和孩子的安危,盛怒之下便什麼話都能說出口了。
正在況家母子在急診室外爭吵之時,頂頭的燈倏地滅了。醫生從手術室裏走出來,對眾人說道:“裏頭生了個可愛的寶寶,你們怎麼還在這裏大吵大鬧?”
“什麼?!舒意生了個可愛的寶寶?我當爸爸了?我當爸爸了?”況致遠一聽莫舒意平安生下孩子,立時又喜極而泣,高興地把一句話顛來倒去都說不清楚了。
莫母和王淩嘉也開心地擁抱在一起,時而又一起禱告哭哭笑笑。
隻有況夫人見此情景,心下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在眾人欣喜若狂中獨自離去。
莫舒意懷胎八月,為況致遠早產下一個漂亮的女兒。女兒整張小臉都長得像媽媽,清秀脫俗十足美人胚子,唯有眉眼之間那一分冷峻淩厲頗有況致遠的神韻。
連醫生都說以莫舒意這種不適宜生育的體質還能平安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實在是靠著異於常人的意誌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當然這次莫舒意母女平安也要歸功於送到醫院來的時間及時。
莫舒意親手把女兒抱在懷裏,向來最愛流淚的她竟然沒有掉下眼淚來,隻是看著熟睡的小公主癡癡地傻笑起來。反倒是身旁站的眾人皆凝望著她母女二人感動得哭個不停。莫舒意當時頂住流產兩次的壓力一定要堅持留下這個孩子,這一刻眾人方知原來過去所受的所有的苦不過都是為了迎接這一刻而鋪墊的曆練。
莫舒意的眼光好長時間內都是完全定格在女兒身上的。好一會兒功夫,她才移開去看身邊的人,掃視一周之後,莫舒意悵惘地拉著況致遠的衣角問:“媽媽呢?”
莫母向前靠近一步:“媽媽在。”
莫舒意搖搖頭,又說:“我說的是況夫人。”
莫舒意居然會叫況夫人做“媽媽”,眾人一陣驚愕,特別是況致遠震驚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是媽媽送我來醫院的,才能保住我和寶寶。”莫舒意微笑著說,新晉升為人母的她滿麵的柔情。
“啊!我以為我媽來找你麻煩……”況致遠一想到自己剛才對母親態度如此惡劣,腸子都要悔青了。
“瞎說!媽是來叫咱有空回況家。”莫舒意臉上仍帶著笑意,嬌嗔似的斥責老公。
後來況致遠專程回家給母親道歉,決裂多時的母子關係終於破冰。
況致遠和莫舒意重新搬回了他們原來的愛巢……況家的獨棟小別墅。
因為況致遠終歸還是要繼承況家的產業,所以他仍舊回到原來的況氏子公司擔任總裁。但是況致遠也沒有忘記自己落魄時工作的小公司。況氏提供了豐厚的條件收購了那間新起步的小公司,原來的員工一個不少,全部換了掛牌成為況氏的員工。
莫舒意因為要專心在家裏教導孩子,此後也就不再外出工作。莫家有王淩嘉一個高學曆、有事業心的奮鬥型女強人就已經足夠了。
年三十,況致遠帶著莫舒意和女兒況美寶一起回到況家吃年夜飯。
席間莫舒意見到了從美國回來過年的方寒。吃飯時兩人的座位相距甚遠,兩人隻是眼神偶有交彙,這一次沒有誰再匆忙避開,隻是相視一笑,宛如多年未見的友人。
況家人對莫舒意能生下孩子已感到十分欣慰,言語間抱有期望,還希望莫舒意能再接再勵為況家生個兒子。
吃過飯況致遠開車帶著老婆女兒回家。車開出況家數百米,況致遠突然看著老婆壞笑一下。
“怎麼了?”莫舒意忍不住發問。
“嗬嗬,沒什麼。”況致遠笑著說。
“那你笑什麼?”況致遠越是笑而不語,越是讓莫舒意心裏疑惑。
“哦哦,我知道你和方寒有小秘密。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但是我知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問。從今往後,我隻知道你是我的好妻子,他是我的好兄弟。”況致遠說。
沿著車前進的方向,迎麵一縷微風吹在莫舒意臉上。現在換莫舒意笑意吟吟、笑而不語。
第二天年初一,莫舒意再跟著況致遠一同驅車回莫母家裏吃飯。
莫母早早準備好了一桌子飯菜候著女兒女婿。
莫家的屋子比況家大宅小,人也少,但家裏的氣氛卻比況家溫馨緊密了許多。
王淩嘉一見莫舒意回來就故意說笑打趣她道:“哎呀呀,自從你們夫妻搬回去以後,家裏住得寬敞多了,我們晚上到處走也不用擔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
莫舒意的小女兒拉拉媽媽的衣服邊兒,懵懂地問:“媽媽媽媽,姨姨說的不該看的東西是什麼東西啊?”
莫舒意臉上羞得緋紅,又不知道怎麼回答女兒的問題,索性甩開女兒的小手去追妹妹王淩嘉,邊跑邊嚷:“就該找點幫你找個人嫁出去,省得你老在我女兒麵前瞎說!”
“媽媽!姐夫!姐姐又打人了!”王淩嘉故意在屋子裏尖聲怪叫。姐妹兩人就這樣一個追一個跑滿屋子裏打鬧。莫舒意和王淩嘉這對年齡相仿,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異姓姑娘,倒是比許多有血緣關係的女孩關係更加親密,真像一對親姊妹一樣。
吃飯的時候,莫舒意猛然抬頭,看看身邊有自己的老公、母親、女兒和妹妹。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她渴求了許多年的家的感覺,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圓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