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室內陷入一片沉寂,隻有一個女孩的無聲抽泣。
“藍老鬼,我不管你們祖宗有什麼恩怨,你神農一脈自古號稱活死人肉白骨,既是死人,你何妨一治?”
“非老夫冷血,實是我神農氏與後羿一脈有舊,老夫豈敢擅專。”藍山老叟絲毫沒有察覺楊逸真的不敬,隻是一味盯著後頡。
“這……”楊逸真張口結舌地瞪著藍山老叟,心道這老鬼怎麼滿口胡說八道,若是有這個理由,在聖宗的時候,他怎麼不拒絕?
盧麒猛然撲上,一把就將藍山老叟抓舉了起來,雙目閃動著野獸的凶芒,咆哮道:“你要不治我師父,我就跟你拚了!”
出其不意下給抓住鎖骨,截了命脈,藍山老叟老臉漲紅,怒得說不出話來,一把胡子氣得直顫抖。
“盧兄!”楊逸真大驚失色。
“麒兒,不得無禮!”後頡厲叱了一聲。
盧麒喘了幾口粗氣,目光落在一旁焦急的楊逸真麵上,心頭一亂,手上鬆了一鬆,藍山老叟渾身骨節爆響,渾厚的法力瞬時將盧麒彈了開去,人落在地上,騰騰退了兩步才站定。
楊逸真站到盧麒和藍山老叟之間,生怕他們再動手亂來。
後頡瞧著場麵,氣急得連連悶咳,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
“求神醫救師父一命,小子願做牛做馬報答神醫的恩情。”盧麒神色大慟,猛一咬牙“撲通”跪倒在藍山老叟身前,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作響,一兩個響頭下來已見血跡。
楊逸真看著於心不忍,然而藍山老叟卻如鐵石心腸一般,視若未見。
“麒兒,起來!你是我後羿一族新族長,怎可向炎穀神農氏的人下跪……”說到一半,後頡胸腔一悶,咯了一口血,臉色越發難看。
盧麒這時已經磕了十個,楊逸真怒視藍山老叟,滿腔殺人的目光,藍山老叟隻覺背心颼涼,連忙揮手送出一道氣牆,阻止了盧麒繼續磕頭。
“起來罷,癡兒,你師父元氣大虧,根基不保,若留住一條命,老夫還是有把握的,但有個代價………”藍山老叟關鍵時候,打住了話頭。
“隻要我後羿一脈能延續下去,我後頡這條命又算什麼,不必閣下費心了。”後頡一字一句,說罷吼聲道:“麒兒,送客。”
“師父——”盧麒慌忙跪倒在榻前,伏首抗聲。
後頡深深注視了藍山老叟一眼,彷佛做了什麼決定。
他揮動手掌,在胸腹連連出指,隨著指法變幻,他臉色漸漸血色猙獰起來,眉心更是古怪的顯現了一個火焰烙印,彷佛活物一般鮮豔欲滴,突然他斷喝一聲:“麒兒,看著為師。”
盧麒抬頭的刹那,一道紅光從後頡眉心射在他泥丸宮,他頭部如同被鐵錘敲打了一下般,跟著他人就昏迷癱倒在了地上。
而後頡一瞬間彷佛蒼老了數十載,渾身上下再無生氣,微閉的眸子轉向一旁驚慌不知所措的女兒,“後婭,從今往後,你盧麒大哥就是你的丈夫,你們的孩子將是後羿族下一代繼承人。”
“阿爹,我不管,我隻要阿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後婭抱住父親大哭不止,說什麼也不聽。
楊逸真已經感覺到後羿族族長後頡生機若斷若續,轉而將昏迷在地的盧麒扶了起來,發現他眉心多了一個暗紅色的火雲烙印,顯得有些妖異。
這時卻聽後頡孱弱的聲音道:“麒兒剛繼承了後羿族戰魂,正式繼任我族新任族長,不礙事。”接著,他話鋒一轉,盯著楊逸真道:“公子是昆侖派的人?”
楊逸真點頭應是。
“我後羿一脈久絕修真界,想不到麒兒出山,就能遇上道門領袖昆侖派的少年英傑。我這徒兒什麼都好,就是太衝動,有你照顧,老夫也就放心了。”
“前輩但請放心。”楊逸真沒有多說,看著像安排後事的老族長、悲戚無助的少女,一陣心酸,他心下一陣不甘,對冷眼旁觀的藍山老叟憤然道:“你既有辦法,為何還不出手救人?”
藍山老叟心有芥蒂,但並非心胸狹窄之人,師門族裔的遠古恩怨究竟如何處置?自踏入後羿族的隱居地後,他就一直在這個問題上艱難的掙紮,楊逸真一再逼迫下,他再無法做出違心的事。
“老夫已油盡燈枯,一身修為盡去,時候不多,小友不必費心了。”後頡強撐著一口氣,不肯在藍山老叟麵前示弱,說罷卻直接昏迷了過去,喪失了神智,惹來小姑娘一陣哭喊。
“你不肯領老夫的情,老夫偏不如你所願,你自認必死,老夫偏要救活你。”藍山老叟冷聲笑了笑,突然對楊逸真道:“你帶這兩娃娃出去,九個時辰內不要打擾老夫,是死是活,到時自有分曉。”
後婭抓住父親的手,背身擋在前麵,藍山老叟搖頭笑了笑,揮手一指就點倒了她,將她提起,交到楊逸真手中。
楊逸真一手一個,提住盧麒和後婭,頭也不回的出了鬥室。
室內隻剩下兩個宿命的對頭。
“放了我,你們在對阿爹做什麼……”空曠的祭祀大殿中,後婭拚命地抓打著楊逸真。
“啊,你咬人!”楊逸真無奈之下再次將後婭點昏在地,跟她作伴的是一旁仍舊昏迷的盧麒,隻是如今盧麒渾身都被一層紅色光芒包裹,似乎在發生了什麼蛻變一般。
天色漸漸昏暗,後方鬥室還沒有動靜傳來。
楊逸真索性跌坐起來,開始練功。
這些日子以來,東奔西走,雖然修為一直提升很快,但卻沒能好好鞏固一番,想到那個隱患,他迫不及待地沉入了心神深處。
從南離島出來以後,他怕為人察覺自己的異常,一直保留著三分昆侖浩然之氣、七分混沌元氣,即便是九玄仙子、神鴉上人和魏元君這等修真界頂級高手,也無法看穿他底細。
在心底他不得不承認,他所繼承的天巫術,比之昆侖道法無論從威力還是博大精深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尤其混沌元氣更是一步登天,與其它各道或陰或陽,乃至五行元氣相比,高了不隻一籌兩籌,這是楊逸真無法舍棄天巫術的極大原因之一。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發現體內心法已默然成形,經脈已經完全擴張至與肉身一體,超脫天人局限,有無窮的提升潛力。
他內心仍在掙紮,兩世都是昆侖派的弟子,要讓他放棄本門心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後果的可怕。
在那場比試中,控製了他軀體的念力,使用的也是天巫術,當然那渾然天成的境界,遠遠不是他可以匹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