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真驚怔於那無比陰毒仇怨的眼神,心底歎息一聲,又勝了一場,他心中卻無半分快意,心腹大患未去,恐怕又招惹了一個敵人,他準備退場離去,這時,一個聲音響在耳際,改變了他的步伐方向。
“不知道前輩寵召,有何指教?”在小廳中,神鴉上人招呼楊逸真落坐,他卻規矩地站在前麵。
“當年老夫在太一仙會見過令師一麵,去年昆侖峰會,老夫因故未能應約前去觀禮,倒是好生遺憾,如今見到你,倒是看到了令師當年的幾分風采。”神鴉上人揮退送茶的道童,揮手招了一個蒲團落到楊逸真腳下。
楊逸真也不再客氣,恭敬地落坐,仔細地打量這個老道,峨冠博帶,顴高臉瘦,麵色溫潤如玉,一舉一動讓人如沐春風,席地端坐卻宛若一枝孤雲青鬆,忘憂無塵。
“你可知老夫為何單獨邀你談話?”
神鴉上人揮手連施法訣,在房中下了禁製,這才繼續開口,神色也多了幾分凝重。
“請前輩明示。”楊逸真心念電轉,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如此,老夫就直言了。”神鴉上人頓了一頓,目光緊盯楊逸真,“聽紫桑說,昆侖派打算在本次大會一力爭勝,借機進軍中原,可有這回事?”
楊逸真怔了一下,當即搖頭道:“在漢廷宣召舉辦諸教會試前,晚輩就身在上京,並未跟師門有過聯絡。
“此次大會是聽從紫桑師伯的口諭行事,所以……若有疑問,前輩還是直接找紫桑師伯得好。”
“若非你在撒謊,就是紫桑騙了老夫。”神鴉上人神色一肅,八字長眉皺到一起,不怒自威。
“不管前輩是否信得過小子,事實就是如此。”楊逸真神色大變,站了起來。
“小家夥脾氣不小呢。”神鴉上人伸手示意楊逸真稍安勿躁,“老夫問你,若你奪得此次會試第一,你如何自處,莫非昆侖派真有心與太一門對立?”
“晚輩隻是領命行事,何況本次會試強中自有強中手,哪輪得到晚輩出頭。”楊逸真暗暗揣摩這老道召見他的意圖,不動聲色。
“老夫盡管年老昏花,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除了天佛寺那小和尚、你,還有那後羿族人,大概無人能對太一門構成威脅。”神鴉上人步步進逼。
“這不正是當今大漢新君所樂意見到的麼?”楊逸真冷笑著反問。
神鴉上人微怔,旋即撫掌大笑道:“看來小家夥很清醒,此次大會本就是大漢新君利用契機,擺脫太一門長期把持大漢道庭的一場鬧劇,天佛寺和一些邪門歪道趁機動了心思,老夫也不認為昆侖派會趁火打劫,隻是……”
“隻是我那師伯口上無德,意圖挑起太一門對昆侖道宗的不滿?”楊逸真腦海內靈光一閃,前因後果已經明了。
“看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神鴉上人一臉欣慰地長身而起。
出乎神鴉上人意料,楊逸真搖頭道:“晚輩胡塗,還請前輩賜教。”
神鴉上人揮手解除了內廳禁製,推門徐步而出,身形不停,“九州島風雲變,正道是滄桑……年輕人,不要執於眼前。”
楊逸真神思轉動,並沒有急著回答,沉吟片刻後,轉身目光追著神鴉上人背影,欲言又止,終是一揖,“楊逸真多謝前輩指教。”
接下來的比試,太一門趙啟英不出意料再下一城再次過關,勝得幹淨利落,彷佛爭鋒一般,緊跟著天佛寺靈寶半炷香工夫不到,也輕鬆擊敗對手。
如此一來,第三日關鍵對決形勢昭然若揭。
太一門、昆侖派、天佛寺、後羿族,四方代表將一決雌雄。
楊逸真提前退場,待尋到盧麒時,發現他竟跟一個美麗女子單獨在一起,不由莞爾一笑,獨自下了觀戰樓台,打算離開皇城,卻在回廊遇上了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人。
“楊小友,請隨老道走一趟。”天妄真人隻留給楊逸真一個背影,瞬即騰空遠去。
楊逸真不及多想,直追了上去,出了上京,祭劍長空,直奔東方,中南山遙遙在望。
忽然之間,他明白了天妄真人帶路的目的地。
太一洞府。
“我說小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跟隻猴子一般在楊逸真左右晃來晃去的天狗老道,終於失去了耐性。
楊逸真停駐在半山飛岩上的涼亭內,一抹飛雲掠過崖頂,他轉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來,喝口老兒好不容易跟海真一討來的蓬萊仙釀。”天狗老道蹲在欄杆上,抓起酒葫蘆細細吸了一口,扔給了楊逸真。
“海真一,聽說來了中原?”楊逸真心中一動,問道。
“是啊,這老東西而今還在太一洞府做客呢。”天狗老道摸了摸鼻子,見楊逸真抓著酒葫蘆沒有動作,伸手就搶。
楊逸真身形一晃,躲開了天狗的手爪,仰頭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滿齒流香,芬芳彌漫,一陣暢美無比的滋味翻湧肺腑。
“暴殄天物!”天狗老道劈手就搶回了酒葫蘆,直搖頭歎息,“這酒采那海島百花精氣釀造,哪是你這等牛飲鯨吞。”
“太一門有大事發生了?”楊逸真試探道。
“大事?”天狗老道小小啐了一口,搖頭晃腦道:“修真界無大事,除了成仙合道,還有什麼放在吾輩身上。”
“口不對心。”楊逸真嘴角噙著一絲嘲意。
“罷了,罷了,什麼都讓你看出來了,老道我是藏不住的人。”天狗老道一窒,半晌頹然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擺手道:“老道我說不出口,你還是去見魏元君好了。”
再次來到太乙大殿,天狗老道將楊逸真引入殿內,拍拍屁股就徑自離去,而等候楊逸真的正是太一門掌門真人魏元君,還有將其領入山中的天妄真人。
雙方一番寒暄後,陷入了沉默。
“楊師侄,恕老夫直言,聽紫桑道友所言,昆侖派對本次京師會試勢在必得?”魏元君的麵上失去了往日含蓄的笑意,一旁的天妄真人也是目光炯炯。
一瞬間,太一門的意圖,楊逸真已經明白了個十之**,鬱鬱道:“魏師伯應該明白,很多事晚輩做不了主,但此次紫桑師伯委實有些古怪……”後麵的話他沒有說下去,畢竟並不好在外人麵前留下不尊長輩的舉動。
魏元君與天妄真人交換了個眼色,前者道:“如此說來,參與大會並非師侄本意?”
楊逸真笑了笑,道:“要按晚輩的想法,昆侖派根本就不該攪入這渾水。”
“楊小友果是聰明人,不過你為何比試中不遺餘力,過關斬將,咄咄相逼,莫非你昆侖道宗真以為我太一門可欺?”天妄真人聲音有些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