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啟英神色尷尬,玉麵是一陣紅又一陣白,再度拱手告歉道:“事關練姑娘師徒門中機密,趙某也是小心行事,趙某隻對大師伯言及,練姑娘是修真界隱秘宗門弟子,不曾說及詳情。”
說到這裏,他小心道:“楊師弟想必是清楚練姑娘師徒身分了。”
“我昆侖派廣交天下真道,玄女門雖然隱秘,在下也非一無所知。”楊逸真哪裏聽不出趙啟英話裏那層意思,他冷冷一笑:“你大師伯如此悖逆荒唐之舉,想必大有所圖。”
“請楊師弟諒解。”趙啟英起身告饒,一臉困窘:“趙某也一再推敲查證,卻始終摸不到原因,大師伯早些年雖然有涉朝政,卻無幹大局。
“但此次舉動著實不可思議,若真有傷天害理之舉,一旦大白天下,隻怕整個太一門都要為此蒙羞。師父雖未出山,但卻可隨時遣人支援趙某。”
楊逸真方在巫門吃過大虧,心忖隻怕又卷入了一個可怕的大漩渦,思量再三道:“想辦法安排我見練姑娘一麵。”在他想來,隻要給了練無邪解藥,恢複修為,不論局麵如何都能進退自如。
趙啟英憂心忡忡道:“練姑娘如今狀況,見了未必有用。”
楊逸真斬釘截鐵道:“我必須見她一麵。”
趙啟英見楊逸真心意已定,當即著手安排,兩人出得庭院,已經掌燈時分,青羊觀香客散盡,恢複了安寧。
一路楊逸真無心賞顧京華夜色,他打扮成一名太子府隨從,跟著趙啟英入了宮,穿越重重殿門,在院落廊坊中整整迂回穿梭了半個時辰,才到了皇宮西苑一處冷僻的偏院。
果然如趙啟英所言,他們上路不久,楊逸真就若有若無的感覺,仿佛有人盯住他們,這感覺入了皇城後更趨清晰,神念追尋出去卻一無所獲。
“世子殿下請回,國師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練小姐起居……”
“混帳,敢擋駕本小王,這皇家究竟誰說了算?”
“殿下,小人不敢,可是……”
內苑護衛話到一半,看到趙啟英不容違逆的神色,猶豫不定,握在劍柄上的手不住發抖。
“師侄因何動怒呀?”一把陰柔好聽的聲音傳來。
楊逸真回頭一看,廊道陰影下,一個身形矮胖、圓臉碩鼻的墨袍老道,悄聲無息站在那裏。
趙啟英先是一楞,隨即若無其事道:“國師來得正好,本小王欲探視練姑娘病情,何不一道前往?”
“既是如此,師伯就不耽誤你了,不過師伯提醒你,不日練姑娘將入後宮,身分非同小可,為了師侄聲名著想,還是少來走動得好。”
趙無稽走出黑暗的陰影,月光灑在他油亮的麵頰上,熠熠生輝,一雙細長眼睛閃著奇異的光芒,似有若無地落在後麵侍衛打扮的楊逸真身上。
趙啟英嗬嗬一笑,拱手朝北道:“身為中南太一弟子,自知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國師以為呢?”
“看來師侄悟性非凡,改天師伯倒要討教討教。”趙無稽連連頷首,皮笑肉不笑道:“最近有朝廷重臣彈劾太子殿下所行不端,本國師破例上朝擔保。
“但陛下天心難料,若是這練姑娘討得陛下歡心,你也算為太子府立了一大功,陛下百年後,這太子之位興許就落到師侄頭上也未必。”
趙啟英雙目一寒,若無其事道:“啟英本一心向道,奈何九州亂象四起,身為皇族弟子入世修行,忠孝兩全也未然不可,大師伯以為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趙無稽怪笑三聲,接著壓低聲音,陰陽怪氣道:“身為掌門真人得意弟子,怎會沉迷兒女私情?”
趙啟英嗬嗬冷笑道:“趁此機會,師侄倒要請教大師伯一番,大師伯修行入道數百年,按說早該看破塵世六欲,可為何戀棧紅塵十八載,依舊不肯回頭?”
趙無稽打了個稽首,輕吟慢聲道:“師侄謬矣,我道德一脈,修行首功即無量功德,師伯入世苦修,教化浮屠眾生,為我中南太一一脈累積功德無數,功過是非曆代先祖自有明斷。
“想不到師侄竟有如此誤會,老夫心痛啊。”
趙啟英臉色一變,躬身一禮道:“師伯教訓得是,師侄莽撞了。”
趙無稽一拂袖,雙手背負在後,邁開八字步行向廊道另一端,隻聽他悠悠道:“爭是為不爭,不爭是為爭。大師伯今日動了嗔念,回頭該閉關三日,以思其過……近日京師牛鬼蛇神來了不少,師侄可要好自為之。”
餘音未了,人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兩人間的唇槍舌劍,讓楊逸真一頭霧水的同時,心中疑惑更多了。
“走。”趙啟英沒有對楊逸真多作解釋。
入了庭院,在一個雅閣水榭前,一名玉立亭亭的朱衣女子憑欄獨立,馬尾長發寫意地順在胸前,衣衫隨風輕舞,正是練無邪。
“練姑娘。”趙啟英搶在了楊逸真前麵領路。
不想練無邪聽了這一聲招呼,頭也不回轉身就走進了閣樓,趙啟英苦笑搖頭,隨後跟來的楊逸真卻是錯愕莫名。
“我說不見,你怎麼還來……”閣樓內傳來兩聲咳嗽聲。
“練姑娘……”趙啟英顧不得許多,衝了進去。
楊逸真遲疑了一下,卻聽一聲“出去”,趙啟英就比去時更快的速度飛跌了出來,險險撞上了他。
“你進來。”樓閣內又傳來那冷冰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