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荒唐的是,宰相傅藝夢見自己登上了湛露殿,醒來後便把此事說給與自己關係親密的人聽,這個人也想靠告密升官,當然不願放棄這樣的機會,便將此事告發了,結果傅藝被殺。其實傅藝也是一個善於逢迎獻媚之徒,他就是靠這一套本領獲武則天的歡心而登上宰相寶座的。天授元年九月,當時還是侍禦史的傅藝,率領關中百姓900餘人赴洛陽上表,請求改國號為“周”,賜睿宗李旦姓武。武則天雖然沒有同意這個請求,但卻將傅藝提升為給事中。自從他帶了這個頭後,於是百官、貴戚、四夷酋長、僧道等各類人,紛紛學他的樣子上表請求改換國號,武則天就是在這樣形勢下登上了皇帝之位。由於傅藝功勞甚大,武則天登基之後,馬上提升他為鸞台侍郎、同平章事,當上了宰相。由此傅藝也創造了一個官場上的新記錄,即在一年之內他的官服曆青、綠、緋、紫,換了四次。由此可見,傅藝本來是武則天最為寵信的官員之一。盡管傅藝人品低劣,死不足惜,但夢中之事,不足以為定罪的依據,竟也使這樣的寵臣死於非命,可見武則天的心理已脆弱到何種程度!
在這種極不正常的政治狀態下,狄仁傑雖然也一度得到武則天的信任,但寵信程度還無法和傅藝相比,當有人誣陷他謀反時,武則天必然毫不猶豫地將他投入監獄。
二.無辜下獄
長壽元年(692)一月,左台中丞來俊臣告發宰相任知古、狄仁傑、裴行本、司禮卿崔宣禮、前文昌左丞盧獻、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等7人謀反,於是統統被捕下獄。
在這7人中,除魏元忠、李嗣真因曾得罪過酷吏,故被誣陷外,其餘5人可以說都是無故遭受誣陷而被捕的。魏元忠早年因生性耿直,不與諂媚之徒為伍,在朝中聲望頗高。酷吏郭霸本為一縣丞,因為善於獻媚,得到武則天的賞識,提拔為監察禦史。當時魏元忠為禦史中丞,是郭霸的頂頭上司,郭霸為討好上司,有一次魏元忠患病,郭霸專程前往探視,曾嚐過他的糞便,對他說:“大夫糞便如果味帶甘甜,則可憂慮;今味苦澀,說明病情不重,不必擔心。”郭霸稱魏元忠為大夫,已經有討好之嫌,又親嚐其糞便,使魏元忠更加鄙視他的為人,於是魏元忠病好後逢人便講說此事,使得郭霸大丟麵子。這樣一來,就引起郭霸對他的極大憤恨,串通來俊臣、侯思止對他進行誣陷也就不難理解了。
李嗣真在永昌初年曾擔任過右台中丞、知大夫事。他雖為執法之官,卻不與酷吏同流合汙,並對來俊臣大搞羅織、殘酷殺人大為不滿。他曾上書武則天,勸她不要再搞酷吏政治,武則天不聽,反將他趕出朝廷,出任潞州(治今山西長治)刺史。由於他得罪了來俊臣,所以這次將他與狄仁傑等人一並誣陷為謀反,下獄治罪。
在此之前,來俊臣曾奏請武則天降敕,規定隻要審訊時主動承認謀反的可以免死。狄仁傑等人被捕後,來俊臣就以此引誘他們招認謀反,狄仁傑說:“大周革命,萬物惟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狄仁傑之所以如此痛快地承認謀反,並不是真的相信可以免死的誘惑,而是為了避免來俊臣的酷刑逼供,無謂地遭受皮肉之苦。魏元忠在侯思止審訊他時,堅決不承認謀反,受到嚴刑拷掠。侯思止命人將魏元忠倒拽而行,拖得皮開肉綻。魏元忠不屈,大罵道:“我命薄,好比騎驢時墜下,足掛於鐙,被驢所拽。”又招來了更為殘酷的虐待。魏元忠說:“侯思止,你如要魏元忠的頭就請截去,何必一定要我承認謀反!”魏元忠在備受折磨摧殘之後,最後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還是承認了謀反。與其這樣,倒不如狄仁傑來得爽快。狄魏二人不同的表現,從表麵上看,似乎是秉性問題,實質上卻是二人智力高下的反映。
來俊臣,京兆萬年(陝西西安)人。他的父親來操是一位賭徒,與人賭博贏錢數十萬,對方無力還錢,便把妻子送去抵債,此人到來家時已身懷有孕,生下的這個孩子就是來俊臣。俊臣早年就不事正業,為人凶殘,因告密而得以任官。來俊臣當官後更加肆無忌憚,以手段殘忍,殺人無數而為武則天所賞識。他審訊罪人時,不問案件輕重,常用醋灌犯人之鼻;或者將人扣入甕中,周圍用火燒烤;或者斷絕犯人飯食,致使一些犯人抽取衣中棉絮充饑。他還與索元禮等人製作了10種刑具,稱之為定百脈、喘不得、突地吼、著即承、失魂膽、實同反、反是實、死豬愁、求即死、求破家。“或以椽關手足而轉之,謂之‘鳳凰曬翅’;或以物絆其腰,引枷向前,謂之‘驢駒拔撅’;或使跪捧枷,累甓其上,謂之‘仙人獻果’;或使立高木,引枷尾向後,謂之‘玉女登梯’;或倒懸石縋其首……或以鐵圈轂其首而加楔,至有腦裂髓出者。”每次審訊新犯人,來俊臣就把這些刑具搬出來當眾出示,犯人看見無不戰栗流汗,“望風自誣。”有人在審訊時喊冤,來俊臣就命人割去其舌。“士庶破膽,無敢言者。”在這種情況下,喊冤既無濟於事,反倒要受到更殘酷的迫害,所以狄仁傑決定先承認謀反,然後再設法脫身,這無疑是一種聰明的決斷。
狄仁傑在獄中期間,判官王德壽見他未經拷掠就承認謀反,以為狄仁傑是軟骨頭,遂對他說:“尚書(指狄仁傑)一定可以減死。德壽既已受皇帝驅使,也想使官職有所升遷,希望尚書能夠承認楊執柔也參與了謀反之事,這樣對我將有較大好處,不知是否願意這樣做。”狄仁傑故意問道:“怎樣才能把楊執柔牽連進來?”王德壽說:“尚書在春官任職時,楊執柔當時也在該司任員外郎,隻要說在那時你們二人就相識,並拉楊執柔參與謀反之事即可。”狄仁傑一聽此話,心中對這些無恥之徒更加憤恨,遂以頭觸柱,血流滿麵,大聲呼喊道:“皇天後土,遣仁傑行此事!”王德壽見狄仁傑如此狀況,怕事情搞大了對自己不利,急忙向狄仁傑謝罪,狼狽退去。
狄仁傑已經承認謀反,來俊臣並沒有因此而減刑,仍要置他們於死地。由於武則天隻同意逮捕狄仁傑等人下獄審訊,要處以死刑還要經她批準,在有關司法部門上報待批期間,來俊臣認為狄仁傑等人已無所作為,隻等武則天批準便可行刑,“不複嚴備”。這正是狄仁傑所期待的時機,他拆下被頭向獄卒要來筆硯,書寫了冤狀,置於棉衣中,向王德壽說:“天氣已漸熱,請將此衣交給我的家人,取掉其棉,以便獄中之用。”王德壽不察其中密藏有帛書,遂將此衣交給狄仁傑的家人。這時狄仁傑的長子狄光嗣在外任官,不在家中,其次子狄光遠收到棉衣後,知道其中定有夾帶之物,仔細檢尋,發現了其父的冤狀,急忙入宮告變,得到了武則天的召見。狄光遠獻上冤狀,武則天閱後,召見來俊臣詢問狄仁傑的案情,來俊臣回答說:“仁傑等人入獄,臣並未剝奪他們的冠帶,飲食寢宿一切如常,如果沒有謀反的事實,他們如何會承認謀反?”武則天遂命通事舍人周前往獄中探望狄仁傑的食宿情況,來俊臣將收去的衣物冠帶又命人取來,讓狄仁傑等人穿戴齊整,排列一行,讓周巡視。周是一個膽小怕事之人,畏懼來俊臣,唯唯諾諾,不敢詳察,甚至連正視探視對象的勇氣都沒有,就匆匆回去複命了,狄仁傑等人洗雪冤情的希望又暗淡下去了。
來俊臣既然已認定狄仁傑等人為謀反罪,當然不會輕易讓他們翻案。為了促使武則天盡快批準對他們執行死刑,他又命人假冒狄仁傑等人的名義偽造了謝死表,自己代為署名,又指示周將此表呈送武則天,一定要致狄仁傑等7人於死命。
三.僥幸逃死
狄仁傑等人的案件對朝野上下震動很大。狄仁傑、任知古、裴行本等人都是現任宰相,3位宰相同時下獄,無疑是一件大事,不能不引起朝野的關注。魏元忠雖僅為禦史中丞,但他為人正直,聲望頗高,又立有大功。這是指在鎮壓徐敬業的戰爭中,當時武則天命他為監軍,與李孝逸共同負責征討事宜。在討論進軍方略時,魏元忠力排眾議,主張先打徐敬業之弟徐敬猷所率之軍,這支叛軍實力較弱,殲滅這支軍隊可以鼓舞官軍士氣,削弱叛軍力量,然後集中軍力進攻徐敬業所率精銳軍隊。事後證明魏元忠的方略完全正確。在兩軍主力決戰時,官軍前鋒受挫,統帥李孝逸畏懼欲退。魏元忠堅決製止了這種企圖,又獻火攻之計,終於取得了決戰的勝利。李嗣真為官清正,聲譽也甚好。這樣一批人同時被捕,又都是謀反大罪,朝士們非但不信,反而紛紛上書,認為這是奸佞橫行,殘害忠良。當時上書的主要有麟台正字陳子昂、萬年縣主簿徐堅、鳳閣舍人韋嗣立、監察禦史魏靖、給事中李嶠、大理少卿張德裕、侍禦史劉憲等。歸納起來,他們的呼聲大體反映了如下幾個方麵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