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傾聽內心深處 10.致烏德托夫人
[法國]盧梭
我已經喪失了一切理性，一切理解力，一切勇氣，總－而言之，你把我一切的東西都掠奪走了！
1757年6月埃裏蜜塔哥。
索菲，你來呀！我真想用鐵一般的心腸對待你，讓你那不憐憫人的心受點痛苦！你把我的理性、榮譽和生命一塊兒奪走了，我為什麼要愛惜你呢？唉，你要是不用那致命的愛神之箭來殺了我，而是用把利劍刺入我的心頭，那你的殘忍不知要少多少倍！你看看我過去是什麼樣子，現在又是什麼樣子，看看我已跌落到何等程度！當你答應要聽我的話時，我是一個超凡脫俗的人，自從你甩掉了我，我便是人類中一個最微不足道的人了。我已經喪失了一切理性，一切理解力，一切勇氣，總－而言之，你把我一切的東西都掠奪走了！你怎麼能決定毀棄你的工作呢？你怎麼能認為你從前善意追求和敬仰的人毫無價值呢？唉，索菲呀！我誠懇地告訴你，不要羞於和從前祈求過的人在一道。為了你的名譽，請你清理一下：難道我不是你的財產嗎？你還沒有抓住我嗎？你不能否認，既然我是屬於你的，所以至少也配得上說：我是你的。回憶一下過去的歡樂吧，即使我在痛苦之中也永遠不能忘記。是那種使我獲得第二次寶貴生命的無形無影的烈火給了我心靈和意識以少年時代的全部精力，我覺得，熱烈的火焰驅使著我投入你的懷中。你的心雖然裝有另一種愛情，但我心中的熱情不是常常打動過它嗎？記得在那瀑布邊一小亭子中，你不時地對我說二“你是我腦子裏所僅能想象到的最體貼的愛人，不，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富有愛情的！”聽了你口中發出的這種“供詞”，我是多麼幸運啊！唉，這是真的！我誠摯地請求你感覺到這樣熱情，這很值得你去感覺，我並且要用這種熾熱的情懷去引起你心中的同感。然而，你現在竟反悔了。你為什麼要使自己遭到非難呢？你的過失在哪裏？你的忠實因為那種溫和手段——那是使你的心和感覺冷淡了的手段——所承受的危險到了什麼程度了呢？假如我更可愛、更年輕一些，那種誘惑便不能得逞了：然而你既然先已沒有為之所動，那又為什麼又變卦了呢？你有許多條件可以得以滿足，為什麼又要改變態度呢？
不再做你的朋友了麼？親愛的，令人銷魂的索菲啊，生存在世上而無法戀愛，這使我怎麼能忍受得了！既然你把甜蜜的紐帶結在岩石之上，那我的心怎麼能夠和你分開呢？我要對著你的良心傾訴：你親眼看到了這種精神錯亂、這些淚水，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這番熱烈瘋狂的胡作非為——這不是一個天生的特性，而是因你而形成的。請你說一說，既然我曾耗費過你的眷愛，那麼現在應該失去它麼？唉，不能啊，這種眷愛引起過我心中的一些體貼的恐懼，你卻殘忍地利用這種恐懼，否認了這種眷戀。我要說，我滿腹愛情比起過去勝似千萬倍，可我同時對你也更謹慎、更順從，並且小L：翼翼地避免有隻言片語冒犯了你。你的好心腸——是它看見我在你的麵前發抖——怎能決定用我的癡情做武器來抵抗我的自身，並且使我——本來應該快樂的我——陷入悲慘的境地呢？
你的好意的第一種代價是，教訓我是愛情的本身去抑製我的愛情，將愛情在我心中所引起的最熱烈的願望犧牲掉，並且在你的安寧之下毀滅我的幸福。我既不想回憶在你的花園中所出現的事，也不想回憶在你房中所發生的事。但是，為了表示你的嬌質豔容如何使我沉醉，如何使我決定要獲得你起見，請回憶一下奧林匹堡，請你回憶那用鉛筆寫在一棵橡樹上的那番話……當那寶貴的一刹那，凡是某種純潔的愛情在世界上所能給予的好處你都獻給了我。從那時起，我非常珍視這些，以致我不敢設想犧牲了你再去尋歡作樂。你那方麵，一次唯一的推卻便讓那不合理的狂熱消沉下去了……
有人熱愛你的榮譽不亞於你自己。重新將你那美好的感情賜予他吧，這樣才不致於傷害他，對於你和對於我自己，我都不祈求饒恕……要是我可以控製自己，也許便有了勝利的光榮而且獲得某種力量了；可是，一旦我心上的人將我拋棄，讓那一顆多愁善感的心不去失望怎麼有可能呢？勝利如果不出於自由意誌，那勝利的價值便消失了。要想使我健康，就必須讓我憑著我的熱情去奮鬥。真是罪有應得！我已感覺到了這一點，但我隻要想起你不需承擔責任，便也得到了快慰……啊，索菲呀！自從那甜蜜的刹那間之後便永遠被拒絕，這種狀況對於懷愁抱恨的人來說，太可怕了！他不能和你一致。什麼？你那閃電般的眼神和那使我萬分酣醉的嬌羞之態永遠不能映入我的眼簾了嗎？我永遠不能觸及那天上的雲雨，那飛逝的電光，那毀滅一切的情火了嗎？啊！形容不盡的刹那！什麼樣的心，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上帝能夠抗拒住你那無法言喻的魅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