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叫罵一傳十十傳百,廝殺慘烈的戰場上一邊鮮血四濺,一邊就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穆家軍產生了爭執。
這種爭執不僅僅停留於平日裏的唇槍舌戰,而是落實在了刀刃上。
殺了你,我便是穆家軍!
要證明自己,就殺了對方!
瘋狂的廝殺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你們算什麼穆家軍?
不過一群土匪集結而成的烏合之眾而已!”
立刻有另一方罵了回去:“呸!老子就算做土匪的時候,也從沒對自家兄弟動過手!你們這種連自己兄弟都殺的,算個狗屁穆家軍!滾你娘的!”
原本即便爭吵中也不會停下的刀鋒忽然頓了一下,那燕軍麵色一怔,下一刻人首分離。
不遠處何大錘聽到了,亦是扯著嗓子對對麵跟自己打在一起的人喊道:“你當年殺自家兄弟用的也是這把刀嗎?
一樣的刀可傷不了你爺爺!”
完大刀如風般掃過,比對方快了一步落下致命一擊。
更多這樣的聲音在穆家軍這邊響起,一字一句,比刀刃還鋒利。
“殺自家兄弟的感覺怎麼樣?
是不是殺上癮了所以還想再來一回?”
“殺完自家兄弟是不是沒磨刀啊?
鈍成這樣還想殺老子?”
自家兄弟……自家兄弟……
自家兄弟就是死在了他們自己手上!死在了他們手中的刀上!
他們活著隻為回去見家人一麵,這些年卻沒名沒姓像是活死人一般,以朝廷撫恤的名義把自己的銀子都寄給家人,卻始終不敢露麵,連自己還活著的消息都不敢透露給他們。
其實真想跟他們聯係的話總能找到機會的,可是……可是要怎麼呢?
我還活著,我……殺了自家兄弟,苟且偷生的活著?
不敢,不敢啊!
沒臉,沒臉啊!
“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我要是你們我早就去死了!”
去死?
去死……
有人握刀的手漸漸不穩,秦河感覺到自己這邊士氣陡然下降,高聲呼喊:“不要聽他們胡!他們是故意要擾亂軍心!”
“胡?
我們是在胡嗎?
哪一句不是真的?
哪一句冤枉你們了?”
“你們殺沒殺自家兄弟?
你們是不是苟且偷生?”
叫罵聲不絕於耳,不隻是從哪裏先開始有人啊的一聲大叫,然後揮出的刀陡然收回,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橫向一拉。
鮮血噴湧而出,將對麵的穆家軍嚇了一跳。
死……死了?
自盡?
“愣什麼呢!”
何大錘揮出一刀擋下落在這發呆的穆家軍將頭頂的一擊,怒吼出聲。
將回過神來反手一刀便捅入了那襲擊他的燕軍的胸口,顧不上跟何大錘一聲多謝,又去迎擊別人。
因為先前那自盡的燕軍,周圍燕軍的士氣更低迷了幾分,而穆家軍這邊則是士氣高漲。
人數壓製又如何?
殺不出去又如何?
就是死在這裏又如何?
“老子就是死在這兒,老子也是穆家軍!”
“你們這群孬種,死了也沒名沒姓!”
不知哪裏又有燕軍哭喊著揮刀自盡,眼看著大家紛紛被影響,原本和別人纏鬥在一起的秦河將目標轉向了穆淵。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老將軍很早就教過他了。
但是他從沒想過,有一會用在穆淵身上……
或許是心中有這樣一層顧慮,他始終難以下狠手。
而穆淵卻沒有這些顧忌,刀刀狠厲。
抱著必死之心的人總是格外凶悍,抱著必死之心的一群人幾近無敵。
這場戰爭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直到邊已經開始泛白,依然沒有停止。
誰也沒想到區區兩萬穆家軍,在沒有城池隱蔽的情況下,在麵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的情況下,竟然毫無畏懼。
他們殺紅了眼,他們喊啞了嗓子,但沙啞的聲音還是不斷從口中溢出。
“我是穆家軍!我是穆家軍!”
他們已經分不清對麵的人是原來的那些穆家軍還是普通的燕軍,隻是不斷的強調著這句,強調他們才是真正的穆家軍。
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握刀的手已經漸漸沒了力氣,這聲音卻始終不絕於耳。
這句話成了許多人臨終的遺言,卻也成了活著的人迎向勝利的祝禱。
光大亮之時,援軍從數十裏外趕來,守在外圍的周軍不戰而退,燕軍腹背受敵,最終選擇撤兵。
此戰兩萬穆家軍死傷一萬六千餘人,最終隻剩三千餘眾。
然,他們卻在別無屏障的對峙中以兩萬人馬擊退大燕五萬大軍,殲敵四萬餘眾,給大燕帶來了沉重的打擊。
穆家軍的威名在相隔近十載後再次響徹下,成為了赫赫有名的必勝之師。
何大錘仰麵躺在地上,聽著遠處漸漸傳來的馬蹄聲,咧著滿是血汙的嘴角笑了笑,喃喃了一句:“回去……擺喜酒。”
之後便沉沉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