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3 / 3)

出自《莊子·雜篇·盜蹠》。

【注釋】

鉚下季:即柳下感,奮國大夫展禽。按:柳下惠與孔子非同時人。此亦盛構。穴:打潤。樞戶:拆除門樞。萊:祭。保:同“蛋”詔:教海。距:同“拒”。大山:同“泰山”。膾:細切。鋪:吃。“渴者”二字當衍。技木之冠:有花飾的冠。死牛之肋:指皮帶。本:指農。孝弟:同“孝悌”。數體:同

“僥幸。幸:寬愛。望腸:遠見足服。知:同

“智”。維:係連。辯:同“辨”激:鮮明。黃鍾:聲調最洪大響亮的樂鍾更始:重新開始。昆弟:兄弟。恒民:常人勃畜:養。煬:烘烤。居居:安穩的樣子。千於:悠然自得的徉子。致:用。辮;指輿論。縫衣:寬衣。淺帶:博帶。矯:假傳。卒:縫。消:剁成肉醬。偏枯:偏癱。孰:同“熟”。鮑焦:周初隱士。申徒狄:商初賢士。介子推:晉文公臣。尾生:傳說中魯國堅守信約的人。梁:橋。礴:分屍。離:同“罹”。伋伋:不足的樣子。料:同“撩”,撥弄。

【譯文】

孔子與柳下季是朋友。柳下季的弟弟是強盜柳下蹠。盜蹠領著九千多人,橫行夭下,侵擾諸侯,搶家劫產。趕人的牛馬,奪入的妻女。貪得忘親,不顧父母兄弟,不祭祀祖先。所經過的地方,大國守城牆,小國鑽城堡,百姓痛恨他孔子對柳下季說:“做父親的,一定能教海他的兒子;當哥哥的,一定能教育他的弟弟。如果父親不能教海兒子,哥哥不能教育弟弟,那就不要看重父子兄弟的關係了。現在先生是當世的才士,而弟弟當了強盜,是天下的禍害而不能教育,我替先生感到恥辱。請讓我替先生去勸說他。”柳下季澆:“先生說做父親的一定能教育他的兒子,做哥哥的一定能教育他的弟弟,如果兒子不聽父親的教誨,弟弟不聽哥哥的教育,即使像先生那樣雄辯又能拿他怎麼樣呢?再說嚇那個人心像噴泉,意像漂風,強悍足以抗拒強敵,雄辯足以掩飾錯誤。順他的心就高興,不順他的心就生氣,而且喜歡用話侮辱人。先生一定不要去!”孔子不聽,讓顏回駕車,子貢護衛,去見盜而盜蹠正讓卒們在泰山南坡上休息,細細地切著吃人肝。孔子下車上前,見傳話的近侍,說:“魯國人孔丘,聽到你們將軍的高義,特來拜見”傳話的近侍進去報告,盜蹠聽了大怒。眼睛發光,頭發豎起,說:“這不是魯國那個乖巧虛偽的孔丘嗎?巷我告訴他:你是一個胡編亂造,冒稱文武之道,戴著花帽子,緊著死牛皮,喋喋不休,胡說八道,不種地而吃,不織布而穿,搖唇鼓舌,製造是非,以迷惑天下的君主,使天下學子不返根本而妄行孝佛,以僥幸希望封侯富貴的人。你罪大惡極,趕緊滾回去!不然,我將用你的肝來補充今天的膳食”孔子又通報說:“我受你哥哥柳下季的喜愛,希望能在帳下望見您的腳近侍又回去傳話,盜蹠說:“讓他上前來“孔子小步快跑進去,又離開席位倒退幾步,向盜蹠拜了兩拜。盜拓大怒,叉開雙腿,按著劍瞪大眼睛,聲音像母老虎一樣,狠狠地說:“孔丘你上前來!如果你說的合我的心,我就讓你活;如果不合我的心,我就讓你死!“孔子說:“我聽說,天下一共有三德:生的高大、漂亮、世上無雙,老少尊卑見了都喜歡他,這是上德;智慧連著天地,能夠辨識萬物,這是中德;勇敢、強悍,堅毅果斷,聚眾率兵,這是下德。具有其中一德的人,就足以麵向南稱君道寡了。如今將軍兼有這三德,身高八尺二寸,眼睛有光亮,嘴唇像朱砂,牙齒像一排貝,聲音合黃鍾,而被人叫盜斷,我個人巷將軍感到恥辱而不願意接受。將軍如果願意聽從我,請讓我南去吳越,北去齊魯,東去宋衛,西去晉楚,讓他們給將軍造一道幾百裏長的城牆,建一座幾十萬戶的城邑,然後尊將軍為諸侯,與天下重新開始,停止作戰,休息士卒,收養兄弟,共同祭祀先祖。這是聖人和才士的行為,而且也是天下所希望的。

盜蹠大怒,說:“你上前來!那種能用利益引誘和能被語言規勸的人,都是所謂的愚昧的常人罷了。現在我長得高大漂亮,人見了就喜歡,這是我父母的遺德。即使你不誇我,我難道就不知道嗎?何況我聽說喜歡當麵誇獎人的,也喜歡背後訴毀人。現在你告訴我高大的城和眾多的百姓,是想用利來引誘我,而像畜養常人一樣地畜養我,那怎麼能夠長久呢?城他再廣大,沒有天下大。堯舜有天下,而子孫卻沒有立誰之地;商湯、周武王立為天子,而後世都滅絕了。

這不是因為他們的利益太大的緣故嗎?“而且我還聽說:古時候禽獸多而人口少,所以人都住在樹果裏以躲避禽獸,白天拾著吃橡子,晚上在樹上棲息所以叫做‘有巢氏之民’。神農時代,人們睡下就安安稱穩地睡,起來就悠悠自得地過。人知道自己的母親,不知道自己的父親,與康鹿一起相處。人人種地吃飯,織布穿衣,沒有互相傻害的思想。這是最高道德的興隆。然麵黃帝不能致用道德。他與崖尤在琢鹿郊野交戰,血流了一萬裏。堯舜興起後,設立群臣。商湯流放他的君主,周武王殺了封王。從此以後,人們就以強大欺淩弱小,用人多欺侮人少。商湯、周武王以來的君主,都屬於亂天下的全。

“現在你學習文王、武王之道,掌握著天下的輿論,來教育後人,穿著寬大的衣服,曦著寬大的帶子,冒稱是文王、武王的話,用來迷惑天下的君主,而想從中求取富貴。沒有比你更大的強盜了,而天下為什麼不叫你盜丘,而卻叫我盜呢?你用好聽的言辭勸子路,使他跟著你,使他去掉自己的高冠,解下自己的長劍,而聽你說教。天下都說:孔丘能夠阻止暴力,禁止非法。而結果子路想殺衛君沒有殺成,身體在衛國的東門上被剁成肉醬。這是你教育不到家啊!你自稱才士聖人,卻兩次從魯國被驅逐,在衛國被削了跡,在齊國走投無路,在陳蔡之間被圍困,不能在天下容身。你教子路遭受被剁成肉醬的災禍,上不能完身,下不能成人,你的主張難道還值得珍貴嗎?“世人所推祟的,沒有哪個能像黃帝。黃帝尚且不能有完美的道德,而在啄鹿郊野作戰,血流了一萬裏。堯不愛子,舜不舉父,大禹偏癱。商湯流放他的君主,周武王討伐封王,文王被困在美裏。這六人,是世人所推崇的。仔細看來,都是因為利而迷惑了真心,而勉強違背了自己的本性。他們的行為是非常可恥的啊!世人所謂的賢士,是伯夷、叔齊。伯夷、叔齊,本來是孤竹國的國君,而被死在首陽山。屍骨不得埋葬。鮑焦修養品行非議世事,最後抱著樹而死申徒狄進諫不被接受,就抱著石頭跳進了大河,被魚鼇吃了。介子推最忠誠了,刨下自己的肉來養活文公,而文公後來背叛了他,他生氣離開,抱著樹被燒死了。尾生與姑娘在橋下約會,姑娘不來,而大水來了他也不走,抱著橋柱子被淹死了。這六人,與被肢解了的狗、河中漂的死豬,以及拿著孩討飯的乞丐沒有什麼不同?他們都是為了名聲而輕死,不念自身性命的人。幽世人所謂的忠臣,沒有哪個能像王子比千和伍子胥的了。而伍子青被沉在江裏,王子比幹被剖了心。這兩個人雖然世代被稱為忠臣。然而最終還是被天下人恥笑。

“由此看來,即使是伍子胥、王子比幹,也不值得薄貴你用來勸我的,如果是鬼神之事,那我不知道。如果是人事,也超不過這些,都是我聽說過和我所知道的。現在我告訴你人的真實感情:眼睛想看顏色,耳朵想聽聲音,日想品嚐五味,誌氣想充實盈滿。人的上壽是一百歲,中壽是八十歲,下壽是六十歲。除去疾病死喪憂患,一月當中能真正開口歡笑的,不過四五天而已。天地沒有窮盡,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把有限的生命放在無窮的天地之間,與駿馬過裂縫沒有兩樣?不能使自己的心情快樂,使自己的性命得到保養的人,都是不通曉天道的人。你所說的,都是我所抽棄的。

趕快滾回去。不要再說了!你的主張扁狂不實,是虛偽奸詐的事情,不可以成全真理,哪裏值得談論呢?”孔子拜了兩拜,快步跑開了。出了門上車,三次都役有抓住馬組繩。眼睛茫然地看不見東西。臉色灰白,扶著車軾低著頭,氣都快出不上來了。回到香國東城的東門外,正好遇上柳下季。柳下季問:“最近幾夭不見,看你的車馬像是出門回來,該不會是見拓了吧獷孔子說:“是啊,我是所謂的沒病而自炙。猛跑著去撩撥老虎的頭,編老虎的胡須,卻差一點被老虎吃了。

孔子遊乎緣帷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漁父者,下船而來。須眉交白。被發拾袂,行原以上。距陸而止,左手據膝,右手持頤以聽。曲終而招子貢、子路兩人俱對。客指孔子曰:“彼何為者也?”子路對日;“魯之君子也。”客問其族,子路對曰:“族孔氏。‘客曰:“孔氏者何治也?“子路未應,子貢對曰:“孔氏者,性服忠信,身行仁義,飾禮樂,選人倫。上以忠於世主,下以化於齊民,將以利天下。此孔氏之所治也。”又問曰:“有士之君與?”子貢曰:“非也。”“侯王之佐與?”子貢曰:“非也。’客乃笑而還,行言曰:“仁則仁矣,恐不免其身。苦心勞形以危其真鳴呼,遠我!其分於道也”子貢還,報孔子。孔子推琴而起,曰:“其聖人與!”乃下求之。至於澤畔,方將杖攣而引其船顧見孔子,還鄉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進。客曰:“子將何求?”孔子曰:“鑫者先生有緒言而去,丘不肖,未知所謂,竊待於下風,幸聞咳唾之間,以卒相丘也”客曰:“嘻!甚炎!子之好學也!”孔子再拜而起,曰:“丘少而修學,以至於今,六十九歲矣,無所得聞至教,敢不虛心。”客曰:“同類相從,同聲相應,固天之理也。晉請釋晉之所有而經子之所以子之所以者,人事也。天子、諸侯、大夫、庶人,此四者自正,治之美也;四者離位,而亂莫大焉。官治其職,人憂其事,乃無所陵故田荒室露,衣食不足,征賦不屬,妻妾不和,長少無序,庶人之憂也;能不勝任,官事不治,行不清白,群下荒怠,功美不有,爵祿不持,大夫之憂也;廷無忠臣,國家昏亂,工技不巧,貢職不美,春秋後倫,不順天子,諸候之憂也;陰陽不和,寒署不時,以傷庶物,諸候暴亂,推相攘伐,以殘民人,禮樂不節,財用窮毆,人倫不飾,百姓淫亂,天子有司之憂也。

“今子既上無君侯有司之勢,而下無大臣職事之官,而擅飾禮樂,選人倫,以化齊民,不泰多事乎?且人有八疵,事有四患,不可不察也。非其事而事之,謂之總;莫之顧而進之,謂之債;希意道言,謂之餡;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談;好言人之惡,謂之讒;析交離親,謂之賊;稱譽詐偽以敗惡人,謂之蕙;不擇善否,兩容頗適,偷拔其所欲,謂之險。此八疵者,外以亂人,內以傷身,君子不友,明君不臣。所謂四患者:好經大事,變更易常,以掛功名,謂之叨;專知擅事,侵人自用,謂之貪;見過不更,聞諫愈甚,謂之很;人同於己則可,不同於己,雖善不善,謂之矜此四患也。能去八疵,無行四患,而始可教已。”孔子散然而歎,再拜而起,曰:“丘再逐於魯,酬擠幹衛役樹千宋。圍千陳蔡。丘不知所失。而離此四謗者何也?“客淒然變容曰:“甚矣!子之難悟也。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愈數而跡愈多,走愈疾而影不離身,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審仁義之間,察同異之際,觀動靜之變,適受與之度,理好惡之情,和喜怒之節,而幾於不免矣。謹修而身,慎守其真,還以物與人,則無所累矣。今不修之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乎!“孔子鍬然曰:“請問何謂真洲客曰:“真者,精誠之至者。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衰,真怒未發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者,神動於外,是所以貴真也。其用於人理也,事親則慈孝,事君則忠貞,飲酒則歡樂。處喪則悲哀。忠貞以功為主,飲酒以樂為主,處喪以衰為主,寮親以適為主。功成之美,無一其跡矣;事親以適,不論所以央;飲酒以樂,不選其具類;處喪以衰,無問其禮失。禮者,世俗之所為也;真者,所以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聖人法天貴真,不拘於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恤於人,不知貴真,祿祿而受變子俗,故不足。惜哉!子之蚤湛於人偽而晚聞大道也。”孔子又再拜而起,曰:“今者丘得遇也,若天幸然。先生不羞而比之股役而身教之。敢問舍所在,請因受業而卒學大道。”客曰:“吾聞之,可與往者,與之至於妙道;不可與往者,不知其道。慎勿與之,身乃無咎。子勉之,吾去子矣,吾去子矣!”乃刺船而去,延緣葦間。顏淵還車,子路授綏,孔子不顧。待水波定,不聞掣音而後敢乘。子路旁車而問曰:“由得為役久矣,未嚐見夫子遇人如此其威也萬乘之主,千乘之君,見夫子未嚐不分庭優禮,夫子猶有據傲之容。今漁父杖挐逆立,而夫子曲要薯折,再拜而應,得無太甚乎!門人皆怪夫子炎,漁父何以得此乎!”

孔子伏軾而歎曰:“甚矣,由之難化也!湛於禮義有間炎,而樸鄙之心至今未去,進,吾語汝:“夫遇長不敬,失禮也;見資不尊,不仁也彼非至人,不能下人。下人不精,不得其真,故長傷身惜哉!不仁之於人也,禍莫太焉,而由獨搜之。且道者,萬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為事逆之則敗,順之則成。故道之所在,聖人尊之。今漁父之於道,可謂有矣,吾敢不敬乎!”

出自《莊子·雜篇·漁夫》。

【注釋】

細帷:深林名。杏壇:澤中高地。被:同“披”愉袂:揮普衣袖。原:平地。距:至。陸:高地。據:按。頤:一下額。族:氏族,家族。性:心。服:信服選:同“撰”。人倫:人與人之問的關係。齊民:百姓。真:指天性。分:離。挐。:船槳。緒:端,開頭卒終。相:助。經:理,治。陵同“淩”。屬:連。春秋:指朝覷天子。倫:次。攘:侵奪。飭:整治。泰:同“太。疵:毛病。總:包攬。侫:巧言。希:同”肺“,觀。謅:奉承。諂:討好。暇;邪惡。兩容、兩張麵孔。適:合。拔:助長。經:營。叨:貪很:同“狠”。凶暴。矜:驕,自大。悟:醒悟。適:調節。無:同“毋”。一:同。湛:同“沉”。偽:人為的事。服役:指弟子。妙:梢深。咎:災。延緣:順著。綏:登車時手拉的繩子。威:同“畏”。逆立:背麵站立。要:同“腰”。樸鄙:粗俗。梢:誠。

【譯文】

孔子在一片叫繃帷的深林中郊遊,累了坐在湖邊的高地上休息。弟子們在一旁讀書,孔子彈著琴唱歌。一首曲子還沒有奏到一半,有一個打魚的,從湖裏的船上下來走了過來。汀魚人胡須眉毛全都白了,披散著頭發,揮動著衣袖,沿平地向上走。走到高坡跟前停了下來,左手按著膝蓋,右手托著下巴聽。”樂曲完了,他招呼子貢和子路兩個人走過去問話。打魚人指著孔子說:“他是幹什麼的尹子路回答說:“是魯國的君子。”打魚人問孔子的姓氏,子路回答說:“姓孔氏。”汀魚人說:“孔氏是研究什麼的?”子路沒有回答,子貢說:“孔氏信服忠信,實行仁義,整飾禮儀,撰述人倫,上用以忠君主,下用以教萬民,將用它來造福天下這就是孔氏所研究的。”那人又問:“是有國土的君主嗎?”

子貢說:“不是。”“是諸侯的輔佐嗎?”子貢說:“不是。”那個人就笑著返回去了。一邊走一邊說:“仁是仁了,恐怕自身免不了受難。勞神費力,而傷害自己的身體啊呀!他離道離得太遠了。”子貢回來報告了孔子,孔子推開琴站起身說:“大概是聖人吧!“就下去找他。打魚人到了湖邊,正準備用船槳勾他的船,回頭看見孔子,就轉回身站在那裏。孔子後退幾步,拜了兩拜,然後上前。那個人說:“你要問什麼?”孔子說:“剛才先生隻說了開頭的話就走了,我不才,不懂您說的是什麼盒思。我謹靜待下風,希望有幸聽到您的聲音,以最終幫助我獷那個人說:“嘻!您真太好學了。”孔子又拜了兩拜,起身說:“我從小研究學問,到現在已經六十九歲了,一直沒有地方得到最好的教育,敢不虛心嗎?”

打魚人說:“同類相跟隨,同聲相呼應,本來就是自然規律。請讓我用我的觀點來分析一下您的主張。您所主張的,是人事。天子、諸侯、大夫、平民,這四種人如果能夠自正,就是治理得好;如果這四種人各離其位,就是最大的亂。官員各守其職,人人自優其事,就沒有相互欺淩。所以田地荒荒,房屋破露,衣食不足,贖稅繳不上,妻妾不和睦,長幼沒次序,是平民的優患。能力不勝任,所管的事管不好,品行不清白,下臣懈怠,沒有功勞,爵祿保不住,是大夫的優息。朝廷沒有忠臣,國家混亂,工匠技術不高,貢品不佳,朝艦走在後麵,不能順合天子,是諸侯優患。陰陽不和,冷熱失時,傷害萬物,諸侯暴亂,互相侵伐,以殘害百姓,禮樂不節製,財物匱竭,人倫不整,百姓淫亂,是天子及其主管的優患。

“現在您上沒有國君及其主管的權勢,下沒有大臣和主事的官員,而擅自整傷禮樂,撰定人倫,來教化百姓,這不是太多事了嗎?況且人有八疵,事有四患,不能不仔細審察。不是自己的事而去做它,叫做總攬;沒有人理睬,而進言,叫做債;察言觀色而說話,叫做談;喜歡講別人的壞話,叫做讒;離間別人的關係,叫做賊讚譽虛偽敗壞人,叫做愚;不論善惡,兩麵三刀,助長人的欲望,叫做陰險。

這八疵,外可以亂人,內可以傷身。君子不與他為友,明君不用他為臣。所謂四患:一是好辦大事,變更常法,以樹功名,叫徽叨;二是做事專斷,侵犯他人,剛饅自用,叫做貪;三是發現了錯誤不改正,聽到勸諫反而更固執,叫做狠;四是別人讚同自己則罷,不讚同自己,即使好也說不好,這叫矜。能夠去掉八疵、不行四患的人,才可以教育。”孔子優懼地歎了口氣,又拜了兩拜,站起身來說:“我在魯國兩次被馭逐,在衛國被創跡,在宋國被砍了樹,在陳攀被圍困。我不知道錯在哪裏,卻遭受了這四次災難,原因又是什麼呢尹打魚人悲傷地變了臉色,說:“你太難醒悟了!有一個人害怕自己的影子,討厭自己的腳印,就離開原來的影子和腳印跑,結果腳抬得越快,腳印越多,跑得越快,影子越不離身。他自認為還跑得慢,就快跑不休,最後力竭而死。他不知道到見不到太陽的地方去就能沒有影子,定下來就會沒有腳印,也太愚鑫了。你詳審仁義,明察異同,觀側動靜,調節受授,調理好惡,節製喜怒,而自己幾乎不免遭殃。如果能謹慎地修養自身,慎重地守護本真,把索取來的東西還給別人,就沒有拖累了。現在你不修自身而要求別人,不是錯了嗎?孔子驚俱地說:“請問什麼叫真廣打魚人說:“真,是精誠的極點。不精不誠,不能感動人。所以勉強哭的人,即使有悲聲也不悲哀;勉強發怒的人,即使嚴厲也不威風;勉強親近的人,即使笑也不和悅。真正的悲痛,沒有聲音而悲哀;真正的發怒,沒有發就威嚴;真正的親近,沒有笑就和悅。本真在內心的,神情體現在外表。這就是之所重視真的原因。把真用在人的倫理上,事奉雙親就孝順,事奉君主就忠誠,飲酒就歡樂,居喪就悲哀。忠誠,關鍵是要立功備飲酒,關鍵是要歡樂;居喪,關鍵是要悲哀;事奉雙親,關鍵是要使他們適意。如果能夠成功業,就不一定要用同一種方法了;事奉雙親如果能使他(她)們適意,就不管用什麼了’如果酒能飲得快樂,就不選擇酒具了;居喪如果能夠悲哀,就不間他的禮節了。禮,是世俗人所製定的。而真,則受之於天,是自然而不可改變的。所以聖人效法自然,重視本真,不拘俗套。愚昧的人相反。他們不能效法自然而優慮人事,不債得重視本真,庸庸祿祿,隨著世俗沉浮變化,所以不值得教育。可惜啊!你過早地沉溺於人為的學問,而過晚地聽到自然之道”孔子又兩拜而起。說:“今天我能有幸遇上先生,簡直是天意!蒙先生不棄,把找當成學生來教育。請問先生住在哪裏,讓找跟著您學,學完您的自然之道。”打魚人說:“我後兌:“可以跟著一起去的,就能一起達到妙道;不可以跟著一起去的,不能懂得他的道。你謹填不要跟我一起去,才會沒有災禍。你自己努力,我離開你了廣就撐船離開,沿著蘆葦叢遠去了。

顏淵調轉車,子路把上車拉手的繩子遞給孔子讓他上車,孔子頭也不回。等水波平靜,聽不見船槳的聲音了,孔子才上了車。子路走在車旁邊問:“我侍候先生時間長了,從沒見過先生見人這樣敬畏。以前不管是擁有一萬輛戰車的大國君主,還是一千輛戰車的小國君主,見先生沒有不用平豐的。那樣,先生尚且有高傲的表情。今天一個打魚的拿著船槳,背對著您站立,而先生卻彎腰鞠躬,兩拜以後他才應聲,該不會是太過份了吧?弟子們都責怪先生,一個打魚的,怎麼會這樣呢?”

孔子扶著車軾概歎說:“仲由,你的思想難以改變,也太厲害了。你潛心禮義,時間已經很長了,而粗俗的思想至今沒有除掉。上前來,找告訴你:遇到長者不恭敬,是失禮;見到賢者不尊敬,是不仁。不是品德高尚的人,就不能自居人下。自居人下不誠心,就得不到人的真心,所以經常傷身。可借啊不仁對人帶來的災禍最大,而你偏偏占有它。何況道是萬物所經由的地方,眾物失掉它就死,得到他就活;做事情違背它就失敗,順應它就成功。所以道所在的地方,聖人尊敬它。如今這個打魚人對於道,可以算是真正擁有了。魏敢不恭敬嗎?”

魯哀公問於頗闔曰:“吾以仲尼為負幹,國其有瘩乎?”曰:“殆哉!圾乎!仲尼方且飾羽而畫,從事華辭,以支為旨,忍性以視民,而不知不信。受乎心,宰乎神,夫何足以上民?彼宜女與,予頤與,誤而可矣。今使民離實學偽,非視民也。為後世慮,不若休之。難治也。施於人而不忘,非天布也,商賈不齒雖以士齒之,神者弗齒。為外刑者,金與木也;為內形者,動與過也。宵人之離外刑者,金木訊之;離內刑者,陰陽食之。夫免乎外內之刑者,惟真人能之。”

出自《莊子·雜篇·列禦寇》。

【注釋】

頤門:人名,不詳。貞於:株梁,執政大臣。級:同“發”,危。支:枝節。旨:宗旨,根本。視:示,讓人著。宰:主。上:長。女:汝。頤:養。施:施舍。天:自然。布:施。不齒:不與同列。育人:同“小人”。離:同“罹”。

【譯文】

魯哀公向顏閡說:“我讓孔子做執政,國家大概就會治理好了吧?。顏闊說:“危險。孔子正要裝飾羽毛作畫,製造華麗的言辭,以枝節為根本,壓抑人的天性讓百姓看。他既不聰明,也不誠實。其有這種思想品行的人,怎麼能夠讓他治理百姓?如果讓他順應你,或者養活找吧,那錯了也不要緊。如果使老百姓背離實際而學習虛偽,這不是用來教化百姓的方法。所以為後世考慮,不如算了。他難以治理好國家。對人有施舍而不忘記,這不是真正的施舍,連商人也不與這種人同列。即就是把他與士人同列,神靈也不認為他與士人同列。做外刑的,是金屬與木頭;做內刑的,是行為與過失。小人犯外刊的,金屬與木頭責問他;犯內刑的,陰陽二氣吞食他。能夠免受外刑、內刑的。隻有真人。

孔子舍於沙丘,見主人,曰:“辮士也。”子路曰:“夫子何以識之?”曰:“其口窮琦,其鼻空大,其服博,其睫流,其舉足也高,其踐地也深,鹿合而牛舍。”

出自《繹史·孔子類記四》引《莊子》。

【注釋】

沙丘:地名。窮琦:惡獸名,吃人。博:寬大。睫:眨眼。流:不定。合:指腳著地。舍:指腳離地。

【譯文】

孔子在秒丘一個人家住宿,看見家裏的主人,說:“是一位辯士。”子路問:“先生根據什麼知道的?H孔子說:。他的嘴像吃人的惡獸,鼻孔很大,衣服也寬大,不停地眨眼他抬腳高。踩地輕,腳著地像鹿,腳離地像牛。”

殷之法,刑棄灰於街者。子貢以為重,問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棄灰於街必掩人,掩人人必怒。怒則鬥,鬥必三族相殘也。此三族之道也,雖刑之可也。且失重刑者,人之所惡也;而無棄走。人之所易相。使人行之所易,而無離所惡,此治之道。”一曰:殷之法,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子貢曰;“棄灰之罪輕,斷手之罰重,古人何太毅也?”曰:“無棄灰,所易也;斷手,所惡也。行所易不關所惡,故人以為易,故行之。”

出自《韓非子·內儲說上》。

【注釋】

掩:遮蔽。三族:指眾家族離:同“罹”,遭受。毅:殘酷。

【譯文】

殷代的法律規定,對往街上倒灰的人要用刑。子貢認為太重,問孔子。孔子說:“懂得治國之方法啊!把灰倒在街上,一定會刮到人身上灰刮到人身上,人一定會生氣生氣,就會打鬥;打鬥,一定會引起家族之間的殘殺。所以這關乎家族之道,即使月刑也是可以的。再說重刑,是人們討慶的;而不倒灰,是人容易做到的,使人們做容易做的,而不遭受所討厭的,這是一種治國的方法另一種說法:殷代的法律規定,凡把灰倒在大路上的,砍斷他的手。子貢說:“倒灰的罪輕,而砍手的刑重。古人怎麼那麼殘酷呢。孔子說:“不倒灰是人容易做的。砍斷手是人所厭惡的。做容易做的事又不涉及所厭惡的事,人以為容易,所以也就執行它。”

楚共王出獵而遺其弓。左右請求之,共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柯求焉?”仲尼聞之,曰:“惜乎!其不大。亦曰‘人遺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

【注釋】

大:指胸擦博大。

【譯文】

楚共王出獵,遺失了他射箭的弓。身邊的人請求去尋找,楚共王說:“算了!楚國人丟了弓,楚國撿到它,又何必去找它呢?”孔子聽說這事,說:“可惜啊!他胸徽不博大。也可以說‘人丟了弓,人搶到它’而已,何必說‘楚國人’呢?”

子貢行道而息,馬逸,食人之稼。野人取其馬。子貢請往說之。畢辭,野人不聽。有鄙人始享孔子者,曰:“請往說之。”因謂野人曰:“子不耕於東海,吾不耕於西海也,吾馬何得不食子之禾?”其野人大說,相謂曰:“說亦皆如此其辯也,獨如向之人?”解馬而與之。

出自《呂氏春秋·孝行覽·必己》。

【注釋】

逸:脫組奔跑。野:住在郊野的人,農失。鄙人:邊鄙之人向:剛才。

【譯文】

孔子走路累了休息,馬脫組吃了別人的莊稼,農夫牽走了他的馬。子貢去要馬,話說完了,農夫還是不答應。有一個剛限孔子學習的來自邊鄙地區的學生請求去要。他對農夫說:“你的地不種在東海,我的地不種在西海,我的馬怎麼能不吃你的莊稼呢?”那個農夫聽了很高興,對他說:“你說話都這樣雄辯吧!哪裏像剛才那個人?”解下馬還給了他。

宋人或刻木為褚葉,三年乃成。孔子曰;“使地三年乃成一葉,則萬物有葉者寨矣!”

出自《論衡·自然》。

【注釋】

梢:材名,即構樹。

【譯文】

有個宋國人用木頭刻構樹葉,三年才刻成了。孔子說:“如果大地三年才長成一片葉子,那麼萬物有葉子的就少了!”

孔子讀書,老子見而問曰:“是何書也?”曰:“《禮》也,聖人亦讀之。”老子雲:“聖人可也,汝易為複讀之?”

出自《太平禦覽》六百十六引《神仙傳》。

【注釋】

曷:同“何”。

【譯文】

孔子讀書,老子見了間他:“這是什麼書?”孔子說:“是《禮》。聖人也讀它。”老子說:“聖人可以讀它,你為什麼還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