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男孩所稱的姐姐,便是這神女祭上的,紫眸聖女。
曆代傳承的聖女,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標誌:紫眸、紫發、傾城容顏,傾國喉音。隻是這一代,不光是出現了一個每項標誌都是完美至極的聖女,還出現了一個意外,這個意外就是吳宇寄宿的男孩。
他,也是紫眸,紫發,俊逸非凡,聲線惑人。而且,他們還是相隔十歲、同父異母的姐弟……
在一個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卻不曾改變習俗、一直供奉、信仰紫眸女神的悠遠部族中,紫眸男孩的誕生,象征著無盡的恥辱!
若,降生的又是一名紫眸聖女,那就是紫眸神女的恩賜,對於他們虔誠信仰的賜福。可降生的是男孩,紫眸男孩,對部族來說,這就是女神的懲罰,懲罰他們不夠虔誠,不夠忠貞,所以降下與紫眸聖女相同的男子,以此來侮辱和威脅紫眸聖女!
自然而然,男孩的生活裏,不會有幸福,不會有哪怕一絲的快樂.
夜闌人靜,蒼翠如碧的古林那端,奇峰疊嶂。
千刃峭壁曲折橫斷,綿延無盡的壁壘猶如一條消瘦的臥龍,恰似臥龍頭顱的峰巒處,連接著一條奔騰磅礴的河道,翻湧滾滾的河水一路奔流,彙入隔斷兩陸的死亡黑海。然而,那悚然的呼嚎聲,卻跨過千山萬水的阻隔,日日夜夜響徹在男孩腦中,縈繞糾纏,從未消失過……
這種似狼嚎又似虎嘯的呼嚎聲,吳宇從未聽過,可自從進入男孩的身體,每時每刻都躥騰在他靈魂之中。他自問靈魂之力已屬堅毅,心智也屬堅定,但也在這樣無窮無止地折磨下,接近失控的邊緣,他實在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不滿十歲的孩童,究竟是如何忍受下來的。
直到吳宇進入男孩身體的二十五天夜裏,他才了解到這折磨靈魂意誌的呼嚎聲,由何而來。而恰巧這夜的天幕,又是繁星寥寥,月黑風高。
傷痕累累的小男孩,在半嗑半睡的看守大漢眼皮下,披上了黑色的麻衣,遁逃而去。
峰巒峭壁之下,一處隱蔽的洞窟中,吳宇再次見到了,等候已久的紫眸少女,也從她與男孩的對話中,明白了姐弟兩人坎坷的命運。他們的父母在五年前被處死了,那一年男孩四歲半。
作為褻瀆神的代價,他和她的父親,他們共同的母親,都被處死在神台之下。部族的神官,用枯幹老朽的手,握著被紫眸神女賜福的神裁之刃,劃開了聖女父母的胸膛、腹腔。
血液的腥臭,傾流而出的內髒,引來了嗜血的渾獸,這些渾獸順著它們喜愛的味道,撲咬到三人垂蕩的血腸,咀嚼撕咬著微溫的內髒,直到將那顫動哀嚎的頭顱咬碎,才肯離去……
渾獸,一種比野獸更加低級的獸類,頭貌似雄獅,身軀似猛虎,四爪鋼利可破巨岩。雄壯殘忍之餘,卻偏偏沒有意識,沒有思維,一切的行動,隻憑求生的本能而為,與魂獸剛好相反。
渾獸,也是這個部族所生存的星球上,獨有的生物物種,它們僅憑本能互相吞噬,存活便是它們唯一的動機。血腥的味道,腥臭的內髒、腐肉,是它們的最愛。
而那怪異、惱人成瘋的呼嚎,便是吃飽喝足、昂然離去的渾獸,發出的嚎叫。這是吃的肥腸滿肚,心滿意足的暢爽;是血肉舔幹,意猶未盡的申訴。
四歲半的男孩,十四歲的少女,就這樣被捆綁在高台之上,眼睜睜的看著對麵,對麵吞吃掉父母的渾獸舒展了一下毛發,趾高氣揚的離開了……從此,這渾獸離去時發出的呼嚎,就再沒驅散過。
五年了,男孩除了和姐姐說話,在任何人麵前都如癡呆兒一樣。縱然如此,他依舊免去不了被責打,依舊免去不了唾罵,依舊沒有行動的自由。不殺他,不是因為他癡呆。不殺他,隻是因為那對紫眸。
紫眸是神女的象征,神官無法確定,殺了擁有神女標誌的男孩,會有什麼後果。所以,他的命就這樣苟延殘喘下來,雖然活著比死更受罪,但能見到疼惜自己的姐姐,他就覺得,活著不算很痛苦。
吳宇不知該怎麼理解,自己此刻的意識波動。男孩倔強的眼神,燦笑著呼喊姐姐的摸樣,都讓他痛徹心扉。非親非故,相處短暫,怎會對這個男孩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的本意,他進入這扇門前就定下的本意:若是宿體危機到自己的靈魂意識,他必會毫不猶豫的將其除之而後快!可現在怎麼會產生靈魂的共鳴?
吳宇拚命地平複著顫栗的靈魂,想將多餘的想法拋住腦後,之前在傅清玄身上犯過的錯誤,他絕不能再犯!因為他要從這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