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燈吃了糕,二月初二,又複吃糕。糕和高高興興的高字諧音,因此大吃而特吃,作為好口彩了。且世俗稱這天所吃的為撐腰糕,說是吃了身體健康,腰腳硬朗。實則這種說法,是信口道來,不科學的。
二月十二日為花朝,俗稱百花生日。花朝之說不一。《提要錄》雲:“唐以二月十五日為花朝。”《翰墨記》雲:“洛陽風俗,以二月二日為花朝節,士庶遊玩,又為挑菜節。”《誠齋詩話》雲:“東京以二月十二日為花朝,為撲蝶會。”今世俗以二月十二日為花朝,那是從《誠齋詩話》而來的。閨中女郎,在這天剪裁紅帛,掛諸枝幹間,以祝花壽,古人稱為賞紅。“花是美人小影,美人是花前身”,這是古人的韻語,《紅樓夢》中諸女子,生於花朝的,有黛玉、襲人,而襲人又適姓花,更屬可喜。
春日草木繁滋,出遊阡陌,稱為踏青。尤其婦女,平時深居閨中,借此時期,疏散一下,以抒積悶,且往往自繡花鞋,借誇針線,有“踏青鞋”之專稱。我早年曾有一詩:“滿庭春色動幽懷,繡陌閑遊姊妹偕。博得旁人齊喝彩,阿儂新試踏青鞋。”
三月三日為上巳,也是春遊的佳日。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在這一天,邀集了四十多人,修禊於山陰的蘭亭,大家賦詩,羲之寫了《蘭亭序》,為後世書法的範本。杜少陵又有《麗人行》一詩,有雲:“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句。
清明在門上插柳,也足一種點綴。這種柳條,收集起來,使之幹燥,一般書畫家在揮毫之前,把這枝條就火煨燒,灰燼可在紙上打一樣稿,過後輕輕一拂,絕無痕跡,是很便利的。在這時節,家家掃墓、祭拜後,在墓上豎一紙旗,以為標識。沿至近今,掃墓之風,仍繼承不絕,且不限於掃自己祖宗的墓,且掃革命先烈的墓,由私而公,風格更高。
杜牧的一首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幾乎婦孺都能背誦,甚至有人把句讀改變一下,成為長短句式的詞調,如雲:“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可是這首詩,在杜牧集中找不到。
茶葉大都以雨前為尚。所謂雨前,擷取其葉,在穀雨節之前,較為鮮嫩。清明更早於穀雨,其時所采的茶葉,稱為明前,那就知道的人不多了。又有俗諺:“穀雨三朝剪牡丹”,牡丹以洛陽為最著名。舍遠就近,蘇州郊外的培德堂,有微波榭,那兒的牡丹,吸引了很多的遊客,一賞姚黃魏紫、錦袍紅、玉樓春等名種。上海的法華鄉,有牡丹的老本;花朵碩大異常。花在穀雨,正當盛時,但必付諸並州一剪,這豈不太煞風景嗎?據花農謂:“發泄太過,勢必影響來年的蓓蕾,把它剪掉,所以蓄其餘力。”的確言之有理。
立夏家家習俗用秤稱人,無非以體重有關健康,加以注意罷了。這天進時鮮食品,有謂櫻筍,便是嫩筍和櫻桃,尤其櫻桃先諸果而熟。吳俗,列櫻桃、青梅與麥,供享祖先,稱為“立夏見三新”。此外尚有酒釀、鹹蛋等。
端午一稱端陽,又名天中節,歐陽修的《端午帖》有那麼兩句:“畫扇迎暑,靈符辟邪。”就是說,一到端午,氣候漸熱,開始用扇。畫符辟邪,轉而畫著鍾馗像,長袍仗劍,鬼魅低頭。實則古時懸鍾馗像是在歲首,後來不知怎樣移作端午點綴了。至於龍舟競渡,以吊屈原投江,裹著角黍,作為祭品。角黍俗稱粽子,所以諺語有“端午不吃粽,死後無人送”,硬把粽子和死湊合起來。當時的粽子,僅僅是白米,後來踵事增華,才有豆沙,或火腿及赤豆、綠豆為餡,恣人口福了。枇杷有黃金丸之稱,有產於塘棲的,有產於洞庭東山的,白的名白沙,深黃近於紅色的,名大紅袍,紛紛應市,善價而沽。這天家家飲雄黃酒,且以餘滴灑在屋隅,更焚蒼術,無非用以驅蟲滅蚊,亦屬衛生運動。
冰為消暑佳品,舊時應市的,都是天然冰,在嚴冬時,由冰廠收貯,暑天供應。從衛生角度來講,當然不能和人造冰相比,但價很低廉,買了許多,貯在鬼臉青的大盅中,任它溶化,可以降低室內的氣溫,原始性的空調,也是一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