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頭望向木野,納蘭寧熙臉上仍是那幅驚喜得不敢置信的模樣。木野含笑點了點頭,納蘭寧熙眼裏的淚才落了下去,挽著小環,有些泣不成聲:“小環……真的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
“呸……呸……呸……小姐你瞎說什麼呀!”小環也滿臉是淚,拉著納蘭寧熙的手就往屋子裏走,“這麼久沒見小姐……小環想得慌。小姐……你受苦了。”
“悅兒……”突然門口傳來一個微微有些顫抖的女聲,讓納蘭寧熙的身子震在了原地,她抬頭望去,另一個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正站在屋子門口含笑看著她。
一頭柔順的長發被梳成了一個簡單的道姑髻,眉目修長,嘴角微微下挑,略顯得有幾分嚴厲。
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把她的身形勾勒得越發清瘦,隻是眼睛亮亮的,看起來格外有神。
“雲姨……”納蘭寧熙從來沒有想過,她還能再看到雲姨。她一直以為雲姨已經不在了,所以才會沒有一點消息傳回廣積庵。
“雲姨……”納蘭寧熙的眼睛再次奪眶而出,朝著雲姨撲了過去。
雲姨的眼裏也是紅了眼眶,隻是嘴角還是帶著笑容,一邊上前扶起納蘭寧熙一邊柔聲問道:“三爺隻說有舊客要來,沒想到是你。”
“雲姨和木公子……認識?”納蘭寧熙的目光從雲姨的臉上挪到了一旁的木野臉上。
“雲先生往年於我們府上有些交情。”木野笑得很淡,對雲姨微微點了點頭,“不叨擾你們述舊了。”
雲姨朝他還了一禮,態度很是恭敬。納蘭寧熙心下不由奇怪,她所認識的雲姨,身上自帶有一些雲淡風清之氣,對於權貴,她一向都表現得淡淡的,但是看她對這個木野,卻是不同。真的隻是和府上有舊情這麼簡單?納蘭寧熙回望小環那張簡單而單純的臉,心下卻突然發沉起來。
小環拉了納蘭寧熙起來,同著雲姨一起進了屋。屋子裏的陳設並不奢華,不過倒也安然舒適。
小環先是弄來一些點心擱在了納蘭寧熙的手邊,方才轉到了屋後準備為納蘭寧熙沐浴更衣。
雲姨則是拉著她的手,為她把脈:“你這身子……需得好好調理一番才是。”
納蘭寧熙歪在了雲姨懷裏,笑了笑說:“有雲姨在身邊就好。”
“你這孩子。”雲姨攬著她的身子,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輕歎了口氣說道:“當年在大齊,雲姨還多虧了你。要不是你……雲姨這條命,隻怕就交待在那裏了。”
納蘭寧熙第一次見雲姨的時候,是她誤闖了隔壁的房子。雲姨當時中毒,躺在房間裏已近不支。
危急之下,雲姨教了納蘭寧熙金針之法,讓納蘭寧熙替她療了毒。後來雲姨便留在了廣積庵養傷。明裏隻說是哪個府裏的小妾,犯了錯,被打發到了庵裏,修行。
雲姨在庵裏的日子,納蘭寧熙和小環都好過了許多。雲姨教了她們很多東西,也很喜歡她們。傷好之後,雲姨還特意多住了陣子才走,隻說過後還會回來看她們,卻不料一等等到今天。
“雲姨……你……知道我爹接我回去之後的事嗎?”
“知道。”雲姨聲音裏有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心疼,“知道,遇上小環的時候,小環對我說的。”
“雲姨……你和小環……怎麼會在這裏?”這是納蘭寧熙從初見她們的狂喜之後最想知道的事情。
“小環……是三爺接過來的。”
納蘭寧熙不確定的問了一句:“木野?”
雲姨表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三爺在家行三,所以我們一般都稱呼他為三爺。”卻沒有人會直呼他名忌。
納蘭寧熙沉默了下來,原本她就覺得木野好像這一路上都跟著她們,現在……幾乎可以確定這一點了。
那些狼災……還有一字天上那些掉落下來的石頭,想必全都是木野所為。將那些行為和木野笑意盈盈的臉對應在一起,納蘭寧熙隻覺得心裏一陣一陣發堵。
正好這時小環在淨室準備好了熱水,過來請納蘭寧熙過雲沐浴。雲姨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悅丫頭你先去洗浴,把身上的傷口料理一下,我去給你準備一些晚飯。天可憐見的,都瘦了這麼多。”
納蘭寧熙隨著小環去了淨室,泡在熱氣騰騰的水桶裏,舒服得納蘭寧熙忍不住輕哼了幾聲。
小環用帕子幫她洗著頭發,看汙濁的水一股一股從發間流下,心下一陣酸澀。
“小姐……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小環的聲音裏已帶上了哭腔,“小環都擔心死了,日日盼,夜夜盼,隻盼著小姐能早一天回來。今天終於看到小姐了,還以為是做夢沒醒。”
“傻丫頭。”納蘭寧熙靠著桶,感覺小環的手指在頭皮裏穿梭著,像以前在庵堂裏一般,讓她感覺舒服而安定,“我當時安排你離開,是希望你活著,隻要你活著就總會有見麵的一天。”
“周將軍將我安排在一戶農家養病,我休養了差不多半個月才好。心裏一直記掛著小姐,所以身體一好,我便起身想去北疆尋小姐。誰料得還沒走出半日的路程,便遇上了土匪,若不是三爺救了我,說不定還真見不到小姐了。”
納蘭寧熙輕輕拍了拍小環的手,無聲的安慰著她。
不過馬上,小環的聲音便轉得輕快起來:“三爺說他會把小姐帶回來,叫我在這裏等著,沒想到……小姐真的回來了。”
“三爺……他對你好不好?”
“很好啊!”小環剛剛說完,好像覺得哪裏不對勁,扭過頭來看了納蘭寧熙兩眼,眨了眨圓呼呼的大眼睛問,“小姐……你在想什麼呢?”
“小環喜歡三爺?”小環是個沒什麼心計的傻姑娘,木野這個人的心思太深,不是小環這種人能駕馭得了的。小環就算留在他的身邊,隻怕也是利用的多,真情的少。如若有可能,納蘭寧熙真不希望小環以後跟著木野,為奴為妾。
“喜歡啊!這裏的人全都喜歡三爺。他們都說三爺人又和氣,長得又英俊,還有幾個姑娘說,要是三爺走的時候願意帶上她們,就是死也願意了。”小環依舊有些沒心沒肺的感覺,完全不了解納蘭寧熙的苦心。
“你也是這樣想的?”納蘭寧熙聲音裏的緊張小環終於聽出來了,她嗔怪的哼了一聲,才繼續著手裏的動作,“小姐啊,你想到哪去了。我是小姐的丫環,小姐嫁了,我就跟著小姐。小姐要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我相信小姐的眼光,相信小姐不會害我。”
不知不覺,納蘭寧熙的眼睛又開始發潮,眼淚也順著臉龐流了下去。
“小姐,這一路你受苦了。不過以後小環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再也不分開了。”小環用力的擦拭著納蘭寧熙的後背,像是要把分開這段時間的力氣全都使上一般。
納蘭寧熙的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是被石頭樹枝掛傷的,有些,是被蚊蟲叮咬抓傷的。
小環給納蘭寧熙將身上的傷口都上了藥,就連大腿內側的已經好得差不多的傷口上,也上了去疤痕的藥物,方才幫納蘭寧熙換了一套幹嘛的衣服。
洗浴過後,納蘭寧熙困頓不已。尋了張床,便安穩的睡去,連晚飯都告訴小環說她不吃了。
雲姨在送來晚飯得知納蘭寧熙睡下之後,便去了東廂房。東廂房裏木野正在看手下剛送來的文書,聽到聶青在門外的回報應了一聲:“請進來吧!”
雲姨進了屋,先是恭敬的向木野行了個禮,方才開口說道:“三爺……公主……她睡下了。”
“你看她身體可還好?”木野漫不經心的翻著手裏的文書,一邊同雲姨說話。
“姑娘的身子倒是沒有什麼大礙,隻是……需要休養一陣。”
“嗯!她沒問你以前的事?”
“沒有。一句也沒問。”
“倒是個聰明的姑娘。”木野的神情若有所思,朝雲姨揮了揮手,“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三爺。”雲姨應了,剛準備退出去,便聽到了木野說道,“這幾天,好生照看於她。她……還有一場好戲需要上場呢。”
“雲笙明白。”
在小鎮上,木野並沒有怎麼限製納蘭寧熙和小環的自由。她們可以隨意的出府,隻是每次都有一兩個護衛跟著,美其名曰保護她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