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納蘭寧熙睡前的時候,落蘭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她。原來北疆三皇子,也就是她此次和親的對相哈爾貝王子,日前身染小疾,不宜出行,便提出請周將軍將公主移送到薩爾落貝城,直接成婚。
除了這個消息之外,落蘭還告訴納蘭寧熙,最近通往薩爾落貝城的商道不太太平,經常有客商逃回來,說是貨物全丟,還好他們把人留下來了。
哈爾貝王子沒曾前來玉照關迎親……這便是周渝南說她身體不適,不宜出行的原因麼?
玉照關是苦寒之地,風沙也大。通常年關接近的時候,是玉照關最冷清的時候。由於天寒地凍,凍土封路,再加上路匪橫行,來往的商人都會盡量避開這個時段前來北疆交易。
這天天反常的放晴了,濃烈的陽光照射在大地上,將之前已經凍成白霜的土地全都化成了淤泥。
玉照關看門的守衛跺了跺腳,又朝外挪了幾步,將整個身子都攤在了陽光裏麵,才懶洋洋的對守在另外一側的謝頭說道:“昨個兒公主來到玉照關,今兒個這天氣就晴了,你說……這公主身上還真帶著幾分祥氣?”
“要是公主真是身帶祥氣,那就保估今年沒有流匪過來吧!”老魏頭迎著陽光眯了眯眼,片刻之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大頭,你看那邊路上……是什麼東西?”
一排黑影,占據了整個路麵。隻是眨眼功夫,便近到了跟前,而魏老頭和大頭兩人也已看清了那些黑影。
紅得妖異如血般的眼瞳,半張著的大嘴裏,垂出鮮紅的舌頭,偶爾幾滴泫液,順著舌頭滴下來,落在快速奔跑著的身體上。深灰色的毛皮,在奔跑之時,騰躍出無數波浪,朝著玉照關湧了過來。
“狼……狼群……”老魏頭的聲音已然變了調,他朝後急退了兩步,大聲的嚷了起來,“快……快示警……狼群來了。”
玉照關附近,狼並不少見,但是像這麼大群餓狼,用這樣的聲勢衝向人類居住的關卡,還是第一次。大頭看著那些像潮水一樣湧來的狼群驚呆了。還是老魏頭手裏的一枝長矛遠遠的擲在他身上,方才讓他回過神來。
老魏頭已經爬上了關口的哨塔,吹響了哨塔裏擱著的號角。帶著慌亂,悲涼氣息的號角聲頓時從哨塔裏響起,然後劃破了整個玉照關上空。
大頭離的位置有些遠,看著漸漸接近的狼群,他咬了咬牙,沒往關口跑,反而是朝著旁邊的一棵大樹跑去。他甚至不敢回頭看,那些狼群離他到底還有多遠。
他隻是拿出拚命的力氣,朝著跑著。樹近了,終於抱著了,可以往上爬了,還好,爬了一步了,隻要再爬一步,就能夠著橫生出來的樹枝了。上了樹支,暫時就可以不用擔心那些狼群把他撲倒了。
隻是……從腿上傳來的疼痛,讓大頭慘叫出聲,隨後腿上傳來的力道把他從樹上拉了下來,淹沒在一片深灰之中。
關口的門,因了大頭的死,老魏頭爬上了哨塔而無人理會。那些狼群便直直的朝著關內湧了進去。原本開著的店鋪裏麵,傳來一聲聲慘叫,大街上躲避不及的人流,盡數被狼群撲倒在地。還有一些人見機得早,早早的關門閉戶,把自己藏了起來。隻是屋外傳來的狼嚎聲與慘叫聲,卻無孔不入的透過門窗,傳入他們的耳朵。
周渝南聽到號角聲時,正在何郡守的陪同下用著早餐。聽到號角聲,頓時站了起來,目光掃向何郡守。何郡守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朝著隨從揮了揮手:“叫莫頭領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還沒等到莫頭領過來,便有一個將士,滿臉慘白的推開了房門:“郡守大人……大事不好。”
何郡守黑著臉怒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來人眼光慌亂,語無輪次“狼……餓狼……到處都……見人就咬……我們逃不掉……無路可逃……”
“混蛋……”何郡守一個耳光甩了過去,“瘋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嗎?”這個賜婚使周渝南,是大齊最有名的驃騎將軍家的幼子,如果回去說幾句好話,他說不定還有機會調離玉照關,要是他回去使點壞……那他老死在這裏,還算是一件幸運的事。
來人被打了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何郡守正準備再上前踢上一腳,周渝南已伸手拉住了他,高聲喊道:“周平!”
“屬下在。”周平是周家的家生子,這次周渝南領差,被周老將軍賜下來跟隨在周渝南的身邊。聽到周渝南的叫聲,身形幾個翻躍,便飛出了郡守府。
何郡守怒瞪了地上的人幾眼,心裏升起幾分不安,討好的望著周渝南:“周將軍……”
周渝南則是用眼刀紮了回去,紮得何郡守後麵的話盡數咽了回去。
“葉大山。”
“屬下在。”
“帶上一隊人,保護公主。人在,公主在。人沒,公主也要在。”
周渝南剛吩咐完,便聽到郡守府裏一片鬧騰,有哭聲,有尖叫聲,還有怒吼聲。而何郡守此時卻是臉色發白,整個人僵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廢物!
周渝南冷哼一聲,出了大廳。大廳外的仆婦們全都慌亂的四下逃竄著,卻又像沒頭的蒼蠅一般,一會東,一會西,找不到出路。
周平很快便回來了,隻是臉上也少見的現出幾分慌色:“報告將軍……有狼群衝關,目前大街上全是餓狼,他們見人就咬,現在街麵上,全是殺紅了眼的餓狼,連一個活人都不曾見著。據屬下初步初步查探,大概一百多頭不止,而且關外隱隱還有狼嚎聲傳來。”
周渝南的眉頭鎖了起來:“再分一隊人保護公主,周平給我把府裏的總管找出來。”
總管是一個身形有些削瘦的男人,在周渝南冰冷的目光下,連說話都磕巴起來:“將……將軍有何吩咐?”
“吩咐府裏的下人,把所有的油,以及蠟燭全都找出來。越快越好。還有,府裏可有易燃之物?全都找出來。”
“是,將軍。”知道是做事,而且看樣子,是去對付那些餓狼,總管的膽子便又回到了體內,帶著一幹仆從尋找相關物品去了。
“周平。”
“屬下在。”
“把大家的箭全都收集起來,準備火箭。”
“是,將軍。”
“另外吩咐下去,把府裏所有的男丁全都集中起來,等會打開門之後,用柴火,家具在街上堆上一道火牆。其它人等,聽我號令。”
“是,將軍。”
“嗷……”
又一聲狼叫傳來,慘烈而悲鳴,讓正在寫字的納蘭寧熙手一晃,一個墨團頓時落下,暈染了她手下的字體。換了一張紙,納蘭寧熙繼續默寫著《金鋼經》對於剛剛的聲音仿如未聞。
落蘭立在納蘭寧熙身邊,為她磨著墨。落荷和落梅兩人一起,湊在窗邊朝外看著。窗外守護的人手已由剛剛的八個,增加到了現在的十六個。他們的臉上全無表情,但是看在幾個心中,卻翻起來驚濤駭浪。
“落蘭,你的墨磨到外麵去了。”
納蘭寧熙在準備提筆蘸墨之時停了下來,提醒著落蘭。
“哦!”落蘭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連忙跪下向納蘭寧熙請罪,“請公主恕罪,饒了奴婢吧!”
看著落蘭一臉緊張的樣子,納蘭寧熙突然沒了寫字的心情,她信手把筆擱在了桌上,說道:“起來吧!你們都別怕,周將軍在這裏,他會保護我們周全的。”
“就是這狼叫聲,聽得怪滲人的。”落梅臉上的笑容有些牽強,“我從沒聽過這麼多狼叫聲,而且還是在大白天,難道北疆這麼危險?”
她們以後都要隨琉月公主常駐北疆,或許以後這樣的危險會經常遇上。幾個人全都沉默下來。房間裏死一般的寂靜,遠處狼嚎聲便越發清晰的傳入她們的耳朵。
“那好……我們出去看看。”納蘭寧熙下了決心,正欲推開房門,鼻端卻聞得一股幽香,隨後視線便模糊起來。
再看落蘭落荷她們,也是東倒西歪,連聲音都飄乎起來。
“公主……”
“有刺客……”
納蘭寧熙屏住氣,用腦海裏僅有的一絲清明,將腳挪到了火盆邊。由於頭暈眼花,用力過猛,那火盆頓時被納蘭寧熙踩翻,裏麵燃燒的炭火傾倒在了納蘭寧熙腳上。
疼……火辣辣的疼。
不過那些疼痛倒讓納蘭寧熙的思緒清明了幾分,她朝前竄了兩步,離炭火遠了一些之後,方才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