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其妻和其女幾近絕望,家中但凡能買皆是被人趁火打劫地賤賣了去,所換錢財幾乎都為其妻治病吊命之用,隻餘下極少的一部分,用於一日三餐填飽肚子。
於是時間久了,家中再無可變賣之物,他那原配妻兒,也因為此,就在他孤注一擲之時,因為家徒四壁,妻子臥病在床,女兒又實在太小,又加之世人人心渙散冷漠,人人都覺他妻女是那不可沾染,但凡沾染皆會為自己家中帶來厄運的喪星之屬,於是他妻女終於是在某一年的料峭春寒至極,因為沒有棉衣過冬,結果凍死在了家中。
倒是王劍來自己,在三年之後,一位讓世人以為可能就此泯然眾人矣的武道宗師坯子,還真就排除萬難,在灰燼之中重生而來,叫他突破了那道玄之又玄,困住了桓庭國多少年來多少個武道天才的瓶頸門檻,真正踏入了宗師範疇。
也便是那地境前期,第四境鍛筋境。
甚至當真還是那厚積薄發,破境之後,一戰成名,將當時桓庭國的老劍聖,一劍斬殺,真正將那劍聖之名,落到了自己頭上。
一時間風光無兩,無數讚譽美譽接踵而至。
什麼經曆多年諸多磨難,終於厚積薄發,一朝成就劍聖之名之類的話,在這座小江湖之上隨處可見有人說。
身份及名聲一下子便水漲船高的王劍來,之前那些將他給煩擾透了的生活錢財,直接便若那及時雨般,皆向他大把大把地飄去。
待得王劍來帶著這些大把銀票回去之時,卻見自己妻女在自己那已是家徒四壁,房簷漏風的茅屋中,睜眼相擁而死,如此慘絕人寰一幕,當時王劍來便呆立當場,嚎啕大哭。
一朝喜悅,盡皆崩塌消散。
縱然他對那婆娘有萬千怨氣,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是還是實打實地世間至理名言,不發於情感至深,也必叫人是那肺腑向交。
在那時候,俞盛其實一直都是一位同尋常凡俗一般無二的冷眼旁觀者。
眼睜睜地瞧著他起高樓,瞧著他大宴賓客,最後瞧著他樓塌了。
所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而這個中最為重要的便是,他比之就此之後性情大變的王劍來,到底是看的更深,也想的更遠些。
再後來,便又有那當年風流不羈的王劍來再度問世於世間,也因為此,才有了那幾乎算是莫大騙局的天下第一之爭。
原因很簡單,名聲和錢而已。
他愈盛需要名,王劍來需要錢。
而且貪得無厭。
所以在當年那場天下第一之爭落幕之後,他愈盛和劍聖王劍來之間又有過一場被世人所熟知的三年之約,約定好了各自再回山中深造修行,待得下一次見麵之時,再分出一個真正的天下第一來。
一別三年,時間不多也不少,甚至可以說是剛剛好。
而且江湖記性最是好,可記性也最是差。
一戰成名,萬千事皆有正當由頭,甚至都無需自己站出來解釋一二,便自會有人挺身而出,竭盡全力力地擁護之。但若是戰敗之後,名聲不再,萬千事也不過是要如煙而過,最終落得個唏噓不已的下場罷了。
他們這第一次的天下第一之爭,所求便是如此噱頭,在這座江湖之上,隻要事情沒做錯,隻要你沒輸,那麼便是所有追捧之人心中心儀向往的對象。
至於這第二場,他們也不過是打著雖敗猶榮的幌子,再激起一片千層浪,能夠再多賺上幾年名聲,最好還能載入桓庭國野史之中,被那些小說家或是雲遊詩人奉為一話美談。
俞盛直到此時,才在心中思量這中間的經過和緣由之流,可思量到最後,他卻是發現,當年他那顆初出茅廬,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的昂揚心思,不也是隨著日複一日的油鹽醬醋,而被風沙所漸漸埋沒了去?
與之眾人,無何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