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山巔之上,處處平整之至,方圓大概有著數裏之遠,瞧著山巔頂空,無風無雲,無月無陽,隻有一些堪稱是星羅棋布模樣的星辰聚集夜空。
而在山巔平台正中間,則正有這一朵足足有兩人高大的巨大潔白蓮花,無根,就這麼懸空漂浮在半空之中,緩緩旋轉。
自身所散發白色光輝無數,將周圍數丈方圓,盡皆點亮成一抹白色的光亮之景。
漂亮至極。
而在那朵潔白蓮花之下,則正有一個身上彩色衣物破破爛爛,盡皆碎裂成為布條之樣,但其周身氣勢,包括臉上氣色,卻是紅潤靈動至極,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小姑娘正在盤膝而坐,在其周身則有著白綠相間的道道霧氣從潔白蓮花上飄出,先是縈繞在她周身,最後緩緩飄入其身體之內。
小姑娘那所表露出來的修為,包括周身氣勢之盛,隨著白蓮道韻散發愈多,入體越多,自是節節攀升,較其速度之快,直是勢如破竹。
幾乎隻在片刻之間,便突破凡俗之身,跨入了煉氣士第一境的修道坦途。
如此情形,當真不可謂不駭人聽聞。
原因無他,便是因為哪怕再天才之輩,在這個階段也要講求慢速停頓,同外界天地之間,溝通天地,此間過程一定要越慢越好,時間越久越好,待得感覺周身之處靈氣充盈,再無靈氣氣機彙聚而來,方才可以感悟氣機距離身中竅穴最近所在,並且引導入體,使之在自己周身經脈竅穴之中如龍遊龍道,如魚得水,盡皆遊曳而過,然後才可收為幾用。
在這個過程中,世間大部分凡俗之人,都會經曆到一處過度時期,便是那氣機在自身經脈竅穴之中按照周天運行,流轉不休之時,大都會幫助身體去除雜質,再進而拓寬經脈,使之從一個凡俗之人,變為可接受靈氣吐納的修道體質。
在這裏修道天賦高低之分,便極為明顯地顯現而出,天賦高絕者,其身體雜質極少,經脈竅穴極寬,易於氣機在其周身經脈竅穴遊走流轉,如此自然無需浪費更多氣機在去除身體雜質之上,隻需保證氣機流轉暢通無阻,且盡量經過更多氣府竅穴便是。
所以在這一階段,這種被譽為是天才之屬的修士,所花時間自然少之又少,而且自身經脈拓寬程度,要比尋常修士寬且堅韌出極多,對於日後修為精進,所攀山峰高度,裨益之大,無可估量。
反之則反然。
修道天賦低者,所花時間越久不說,無論是身體雜質積垢極多,還是經脈竅穴的寬度和堅韌程度,皆是大大不如前者,自然日後修煉成就,便要低上極多,極有可能便是地境中期,甚至連地境,都未必可破。
如此。
此間煉氣士修道之途行之緩慢,一步一坎不說,修煉之途,越是走到後麵,走到那所謂歲月不堪數的境地之上時,換言之便是越到修為高絕處,那當初其在修道之初,感悟氣機之時所遺留下的問題便越是會被明顯放大之。
甚至大到連修修補補,都不可得。
像如一位天境大煉氣士的周身經脈之中,一處毫不起眼,甚至在一般人而言都算不上是負累的瑕疵,若是放大來看,無異於在人世間捅破一個大如數丈的巨大窟窿。
到得那時,可能便是連縫縫補補的修補之屬,都不可得。
也因此世間行世的煉氣士們,大都是些修道未成,或是行在山路泥濘之中的不成器之輩。
至於原因便是如此,大多數的修煉略有所成的大能煉氣士,大都會選擇尋一處山靈水秀的靈氣充沛之地,龜縮一地,潛心修煉。
在幹什麼?
無非便是在一點一點以水磨工夫,去除自己當初修道之初所以留下的莫大漏洞。
所謂修道之途,有人瞧得見山頂風光,能夠一路奔行而過,雖少了路過之處的絕大風景,但卻有著山中最高的絕好風光相迎。
而一樣有人窮極一生,也不過走走停停,瞧瞧山下泥潭,山澗沿途風景如何,至於山有多高,山高之上,陽有多大,天有多寬,終身不可知。
所謂得失之間,自是這般玄妙至極。
至於那些人之失意之屬,大不過是心境轉換之下,與其自身,無可匹配罷了。
便是所謂人之常情,一樣如此。
再說回鏡麵之象。
畫麵之中的小姑娘,往她肩膀上瞧去,便會發現,原本那隻喋喋不休的黑羽紅眸的鳶鳥,此時卻已不在她肩上。
整片山巔平頂的中心之處,至少方圓數百丈之內,隻有小姑娘自己和那一朵無根白蓮而已。
仙風道骨的老人似是知曉阿彩在想些如何,又是隨手一劃,鏡麵之中的畫麵便驟然隨之一轉。
在山巔平頂的邊緣地。
差不多距離畫麵之中,小姑娘近兩裏之遙,正有一位身上衣著同她一般,皆是破破爛爛,可其周身氣勢和那穩若磐石般的沉穩模樣與之小姑娘極為相似的少年,正提著一柄三尺鏽劍靜靜矗立,麵帶笑容地瞧著山巔平頂中心處,嘴唇微動。
這一刻阿彩幾乎是下意識喊出了一聲,公子!
雙手捂著嘴巴,隻一瞬,便泣不成聲。
在提劍少年的肩頭,那隻黑羽紅眸的鳶鳥一樣是靜靜矗立,偶爾還會同提劍說上幾句話,但隻瞧其形,未聞其音。
瞧著這一人一鳥說話的方式和模樣,很像是提劍少年在問,鳶鳥在答,而阿彩在瞧見鳶鳥那惜字如金的模樣時,當真是目瞪口呆。
那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時常都是一副喋喋不休,絮絮叨叨話癆模樣的鳶鳥,什麼時候這麼高冷了?
阿彩的目中表現,尤其是在瞧見那隻鳶鳥之後的變化,雖很是微妙隱晦,但落在老人眼中,仍是一副無所遁形的模樣。
老人將手中拂塵輕輕一抖,拂塵便又憑空消失不見。
隨後他又從自己腰間,摘下一枚桃形腰佩,捧在手心。
老人眼中雖有詫異,自然是在詫異阿彩為何會同那隻身世有著天大秘密的鳶鳥有所牽連。
當然更多還是些對於那些雕蟲小技的嗤之以鼻,隻聽他喃喃念叨:老家夥,那這種小伎倆來誆老夫,未免太過兒戲了些吧?
奇怪的是,老人明明是在自言自語,可在他腦中,此刻竟是忽然響起之前在天外天之上,那個比之他蒼老極多的聲音來,何來誆之意?
那蒼老極多的老者聲音,這一次顯然是情緒不錯,便是連說話都帶上了一絲玩昧,周老兒,認輸不認輸?
老人嗬嗬一笑,何輸之有?
蒼老極多的老者聲音嗬嗬一笑,漸漸隱去。
便是若那一切自有掌控般的笑而不語。
仙風道骨的老人單手捧著那枚桃形腰佩,置於阿彩麵前,可願做老夫弟子?
老人收徒,若是放在外界人世間,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隻怕世間九成之多的天才修士都會為此擠破了腦袋,想要在老人麵前多展現自己一分,隻盼著老人能夠多看,哪怕就隻有一眼,都是好的。
可此時阿彩卻是連瞧都未瞧那枚有著極大真意的桃形腰佩,雙眼隻直直盯著鏡麵之中,那位手中提著三尺鏽劍的少年。
目不轉睛。
想來便是對於老人的話,也都沒有聽進去,或者說壓根就沒有要聽的意味。
老人不惱。
雖說這還是老人第一次收徒被拒,而且還拒絕的如此徹底幹脆,但他卻是神色自若,便是好似一件無足輕重之事般。
隻見此時他緩緩收回手中那枚桃形腰佩,重新掛於腰間,然後笑容依舊地緩緩開口道:如何?現在可知老夫並未欺騙於你吧?可要知曉輕重,你現在若是強行奪回身體的控製權力,那麼你和你的前世靈魂,都將一起灰飛煙滅,到時候你說你那公子,會不會為你的一意孤行而傷心難過?甚至說不好一個想不開,就這麼直接追隨你而去了,你想想看,他費勁千辛萬苦,曆盡生死才好不容易將你送到至此,結果一招不甚,滿盤皆輸...
仙風道骨的老人說到這,不再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話已至此,已經夠了,所剩下也不過是讓他旁邊這位小姑娘自行理解消化罷了。
倒也沒什麼可難的,大不過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瑣事而已。
粗略相通便可,算不得有多重要。
但就在此時。
原本已是表出胸有成竹,所做謀劃布置天衣無縫之樣的仙風道骨老人,突然就愣住了,目露出一絲震驚和更多不解。
很難想象,如他這般,已是跨足仙之巔,是那人間至聖的聖人層次之人,竟也會有突然不解之事。
若是如此,那此事該當如何?
再說回彩薔薇。
隻見那本還露出了然和恍然之意,甚至臉上還露出了溫柔光暈的小姑娘。
在這一刻,猛然間麵色大變。
原來此刻的鏡麵畫麵之中,那周身氣勢穩若山嶽,劍氣如虹的少年,從其麵帶微笑的眼眸之中,自始至終,阿彩都未瞧見原來他們還朝夕生活在一起的溫柔之意。
彩薔薇會相信時間改變人心,但她不相信她和公子之間的感情會隨著時間吹過而褪色。
然後彩薔薇猛然轉過頭,對這本還怡然自得的老人橫眉倒豎。
殺氣倒也沒有,但生氣是真生氣。
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打不過?
不然對於敢拿公子來欺騙於她的這種事,彩薔薇定然早就一道綾羅斬去,直接殺了。
哪裏還會廢話如此之多的?
可即便是心猶有些許理智,但那一腔蓬勃怒意卻是再也壓抑不住,直接爆發開來,然後將自己和那老人盡皆包裹,欲要將那老人灼燒成灰燼。
緊接著。
小姑娘想也不想地便直直向她旁邊這位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老人撞去,哪怕是仍知不可得,也要再試試將這位不速之客撞出自己的心湖空間。
同時。
彩薔薇還猛地仰起頭,衝著此方心湖空間嬌聲大喊,你在幹什麼?快醒醒啊!快啊!快啊!公子,公子一定是有危險的,公子肯定是需要我們幫助,你到底在幹什麼?先去幫助公子啊!
聲音淒厲,直叫人聽之肝腸寸斷。
彩薔薇一下又一下地撞在老人身上,每多撞一下,老人那本還愈發凝實的身軀便多消散一分,多透明一分。
可此時的她卻已是顧不得宣布驚喜和收取勝利品之流,在她的心思之中,公子莫過於天。
許是心間有執念,所以所迸發出的力量便放大到極致。
隻見那仙風道骨的老人整個人都還愣著神中,整個人就被這一下又一下的猛烈撞擊給撞的越來越透明,最終化為了漫天光點,消失不見。
但在他徹底消散之前,他倒是張了張嘴,一副還想說些什麼的模樣,但最終,隻有其形,未有其聲。
最終便是連那些四散而去的白色光點,也都漸漸衰弱消失,此方心湖天地間,似是從未出現過那位老人的存在痕跡。
而與此同時。
也就是在老人徹底消散殆盡的一刻。
驟然響起一聲淒厲地嘶吼之音,直接響徹了其整個心湖之間。
夫君!